賀敬驀然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向葵,嘴巴張張合合,最後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張大的眼睛緩緩彎了一個弧度,似乎是朝她微笑。
他配合了不少,隻是雙眼緊緊地看著向葵,一瞬間都沒有離開過。
除了向葵叫他的那一聲,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向葵卻仿佛聽到了他想對她說的一切。
所以離開的時候她沒有掉眼淚,衝他笑了一下。
他依舊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她,那雙曾經有過活力的眼睛此時又那樣的孤寂。
向葵又一次看到他眼睛裏的孤島。
她忽然有些害怕,可門已經隔絕了她的視線,她再也沒能看到他那雙有著孤島的眼睛。
律師又翻看了一下資料,無奈地和她說:“這個官司的勝訴率實在太低,而且被害者那方堅持要嚴懲,根本沒有調解的可能,你看……”
向葵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我有消息再找你。”
她迫不得已去了一趟劉家,劉家格外安靜,樓下連一個人都沒有。
她緩緩上樓,還沒走到二層就聽到一聲鞭響,伴隨著男人沙啞的罵聲,她心口一鈍,順著那個聲音走去。
最終停在向佩佩的房間外。
鞭響沒有停止,男人的叫罵聲也越發得大聲,向佩佩低低的悶哼聲顯得那樣可憐。
向葵幾乎是下意識地衝了進去。
向佩佩縮在大床的角落,單薄的衣服被打得淩亂,身上血痕一道又一道,劉寅穿得很整齊,站在床邊,此時淡淡地瞥她一眼:“怎麼這麼沒規矩!這裏你也能隨便進?”
“你憑什麼打她。”向葵咬著牙,“她是人,不是你的寵物!”
“寵物?玩具而已。”劉寅冷笑一聲,“我要你們是看得起你們!要是不肯留,那就都給我滾!大的小的都不是什麼好的!”
“滾就滾!誰稀罕你!”向葵冷聲,隨手扯了件衣服披在向佩佩身上,拉著她想走。
向佩佩卻不動。
她不敢置信地回頭看了一眼,咬唇,鬆開:“你要留在這裏就留。”
向佩佩將身上的衣服扔在了地上,從衣櫃裏取出一件最普通的外套穿上,這才走到向葵身邊,握住她的手:“我們走。”
向葵扯了扯唇,應一聲,和她一起大步離開。
劉寅還在罵著什麼,可她們都已經聽不到了。
向葵第一次看到向佩佩這樣笑,仿佛十八歲的少女,那麼明亮又清澈,她似乎從她臉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走出劉家的大門,向葵問她:“你後悔嗎?”
向佩佩又笑了笑:“如果我會後悔,我會那麼多年都留在巷子裏?”
向葵知曉她當初是為了自己才回到劉家,聽她這樣說,一時之間便不知道該說什麼。
向佩佩捏了捏她的臉,嗬著笑了兩聲:“你這是什麼表情?我倒是更習慣你對我大呼小叫。”
向葵哼了哼,沒有理她,率先大步往前走。
向佩佩將衣服裹緊了一些,碰到傷口,她哆嗦了下,隨後快步追上去,問:“你過來有事?”
向葵的步子一頓:“沒事,什麼事情都沒有。”
劉其祥已經醒過來了,他依舊咬緊了不肯放過賀敬。
向葵沒有再找過劉其祥,也沒能再見到賀敬。
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審判席上。
賀敬站在那裏,眼睛微微低垂著,如同她第一次見到他的那樣。
審判的時候向佩佩陪她一起去了,就坐在她的身邊。
賀敬被判了六年,劉其祥不滿,隻是據說再上訴也不會有更好的結果便放棄了。
審判結束,賀敬要離開了,他終於緩緩抬起了眸子。
他分明從未抬起眼過,卻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向葵。
他的雙眼透過那麼多時間和人,來到她的身上,帶著眷戀不舍。
她笑了下,緩緩張口,無聲地說了三個字。
他一怔,緩緩搖頭。
她的視線從未那樣堅定過,直勾勾地看著他。
他便那樣無奈,那雙眼靜靜地看她,有無盡的歲月和寵愛。
他微微張嘴,同樣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她的眼睛忽然就盈滿了淚水。
他轉身,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她的笑容緩緩收斂,眼前一黑,耳邊是向佩佩的驚叫,她已經沒有任何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