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逃脫不了。
無一例外。
章達被送回了病房,說得好聽些是再觀察觀察,說得不好聽點就是等死。
向葵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人命可以輕賤到這種地步。
說死就死。
章正芝趴在病床旁,死死地拽著章達依舊溫熱的手。
章達氣息不平,仿佛下一秒就會失去所有的呼吸,他忽然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怔怔的,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小達?小達?”章正芝連忙起身去摸他的臉,“小達?你看得到姐姐嗎?”
章達愣了愣,忽然咧開嘴笑出聲來:“媽媽,媽媽……”聲音虛弱又含糊,和以前那個傻乎乎的章達,一模一樣。
章正芝不忍看他,側過臉默默地流淚。
章達慢慢地側過臉,看向窗戶邊,陽光正好,灑在屋子裏暖洋洋的。
他忽然露出一個笑容,朝著窗戶的方向用力抬起了手,嘴裏低聲喃喃著什麼……
他的聲音那樣輕又那樣無力,沒有人能聽到他在說什麼。
他仿佛看到有個女孩站在那裏,回頭對他笑,說:沒關係,你會記得我一輩子的。
章正芝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他在說什麼,他在笑什麼,可向葵卻仿佛透過他的視線,同樣看到了那個女孩子。
那個對這個懵懂澄淨的男孩子懷著一顆最真摯心的女孩子,那個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女孩子……
向葵猛然回頭,撲進賀敬的懷裏,不想看到章達閉上雙眼的那一刻。
護士來收拾房間的時候,章正芝已經哭得暈了過去。
向葵不認命,紅了眼睛,拉著護士不停地問:“到底是為什麼?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就沒了?難道不是醫療事故嗎?”
護士被她纏得沒辦法,小聲說:“是你們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怎麼還來怪我們?”
向葵愣了愣,拉著護士的手鬆了,護士跑了出去。
她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視線正好落在章正芝臉上,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呆呆的沒有反應。
“死了?”劉其祥靠在沙發裏,隨口應一聲,“這件事情幹得漂亮。”
“那個姓王的女孩家裏有人去大少那邊鬧,大少知道她死之前已經有了身孕。”
劉其祥猛地將手裏的玻璃杯扔了出去:“知道了又怎麼樣?我哥難道還會為了個女人和沒成型的孩子來找我算賬?往常那種女人也不少,不都是他自己處理掉的嗎?”
“是,我知道了。”
劉其祥好不容易平複了一下氣息:“向葵那邊沒什麼動作吧?”
“目前還沒有,大概是已經害怕了。”
“她怎麼可能知道什麼是害怕?”他冷笑一聲,“我要毀了她,真正地毀了她!事情還沒有結束呢!”
章達下葬之後,章正芝便一直渾渾噩噩,賀敬讓她暫時住在他租的房子裏,自己則是住在對門向葵那裏。
向葵很快就要放寒假,正是忙碌的時候,賀敬白日裏便再次回到了巷子裏做木工,晚上才回去。
賀敬一向會在向葵那裏做晚飯,留出一份給章正芝送過去之後才和向葵吃。
要是往常,向葵早就會鬧騰了,可這段時間她格外乖順,什麼事情都說好,也不鬧脾氣,他走的時候就跑過去抱抱他。
他想,她肯定知道她的擁抱對他來說,是多大的鼓勵。
賀敬如往常一樣給章正芝送晚飯,對麵房子裏卻一個人都沒有,隻有桌上放著一張紙條。
他轉了一圈回來,向葵坐在桌子上等他:“怎麼了?”
“她不在。”他說,“她留了張紙條說回家了。”
“她既然還會留字條,應該沒事,明天去她家看看吧。”她朝他招招手,“先過來吃飯。”
賀敬有些猶豫,向葵撅了撅嘴:“你總是想著她,我可就要吃醋啦!”
賀敬無奈,坐在她身邊陪她一起吃飯:“你期末考都結束了?”
向葵嘴裏還有東西,說話的時候有些含糊:“嗯,今天剛結束最後一門。”
賀敬抬手,指腹抹過她的嘴角,將她唇邊的飯粒抹去:“我們,離開這裏吧。”
向葵微怔,而後笑著點頭:“好。”
離開這裏。
多麼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