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呼地往裏灌,宋淩極是厭冷,嚴嚴實實地將還帶體溫的袍子裹上才肯掀開一角簾子,原就是陰沉沉的天,現今窸窸窣窣地下著些雪粒子。
不妨,冷風鑽進袖管,凍得她一個哆嗦。
仿似連那張俏生生的臉也白了幾分。
“不必看了,想來今兒又是一場大雪。”沈長川親昵地從身後環抱住她,這才減了些許寒意,“不如今兒就不回去了吧?”
宋淩雖貪戀他懷裏的暖,但也還是扭頭瞪了他一眼:“你今日已經是第三次說這話了,雖已委身與你,但左不過就這兩天的光景,我今日已然及笄,你得去尋我爹娘提親去。”
這段文縐縐的話從她嘴裏冒出來,宋淩已由最初的膈應變得適應。
“早就準備妥當了。”沈長川轉過身去,從書桌的夾層裏取出一張紙,獻寶一般,“這是新房的地契,門口也插著舉人旗,我家這一支雖是早些時候沒落了,如今也到封侯拜相的時機了。”
要結婚,有房子才是正理。
宋淩一笑:“就你還封侯拜相?”
“自然封得拜得,我現在是萬事俱備隻欠娘子。”沈長川看著宋淩的笑臉,心下難耐,抱著她又是一陣廝磨。他自幼家道中落,憑著處處討巧才走到了這一步,又是真才實學地考上了舉人,豈會止步於此?
他終究會成英雄,那這美人關也自是難過得緊。
但再難過,也得過,他可還有遠大的前程要奔。
沈長川放手:“既是一定要回去,就別誤了時辰。”
“我曉得。”宋淩理了理稍顯散亂的鬢發,今日是她的及笄之禮,雖然一個下人的及笄禮向來都是草草而過,但她母親卻分外重視,一大早就打發她出府采買些必須的物件。
沈長川租的小院子離沈家大宅不遠,也就一刻鍾的腳程,據說連租院子的銀錢都是沈太夫人所出,可見沈府對沈長川的重視。宋淩能與他許下終生倒不是瞧上了這支潛力股,指望他能拖她出泥潭,而是因了少時他對她的一些扶助之情。
少女容易被感動,便將這份感動演化成了感情。
更何況,以宋淩現在的境況,真能嫁給沈長川倒確實是一門極好的親事。
雪,愈發大了啊。
守後門的婆子們煮了一鍋羊湯驅寒,也就沈家這種窮得隻剩下錢的人家才能有這般闊氣。張婆子瞥了一眼看清是宋淩,露牙笑道:“淩姑娘生辰,帶我給你爹問聲好啊,多謝他這羊肉。”
宋淩她爹宋青是沈府廚房的采買管事,自是有些油水可撈,更何況他平素待人就極是寬厚,使得宋淩雖是一介奴身,也算過得不錯。
“淩姑娘今兒個及笄,又碰上這瑞雪,端的是好兆頭。”秦婆子貫會說話,“老婆子也算在豪門裏摸爬滾打了半輩子,模樣兒這般好的姑娘也就數淩姑娘了。”
說得好聽叫一聲姑娘,實則就是伺候人的丫鬟。
宋淩點了點頭,對這及笄禮並沒有什麼期待。
人家穿越她也穿越,人家穿的就是什麼公主郡主世家貴女,手段厲害點兒的都能扶搖直上攪弄風雲,偏生她一覺醒來,麵對一個奴婢的身份欲哭無淚。
古代的奴婢壓根兒不是人,那就是一物件兒,跟正常良民還差著一個階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