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裏邊摩肩接踵, 人影交疊,一派盛況。
但傅行勳穿行在人山人海中,卻一眼看到了道路盡頭的阮幼梨和李成衍。
他隔得遠, 可他們二人, 倒是離得挺近的。
靠的近不說,還有說有笑的。
嗬。
傅行勳的心裏一陣發悶,真想疾步衝過去,把李成衍給狠狠踹開,然後換他上。
垂在身側的手緩緩緊攥成拳,而後他抬了腳, 氣勢洶洶地闊步過去了。
然而他暗藏的殺氣,在撞到旁側的人時, 徹底消弭。
“你這個人沒有長眼睛嗎?怎麼走路的!”路人被他撞疼,憤憤道。
傅行勳摸了摸鼻子, 道了聲不是。
但路人卻不像是要善罷甘休的模樣, 一直在他的身後絮絮叨叨,令他腳下的步子不得不收了幾分氣勢。
他於沉鬱中抬首,正對上不遠處,阮幼梨和李成衍投來的探究目光。
一時間,他愣住了。
顯然,他們兩人也有些發怔。
頓了頓,他們抬腳, 向他走了過來。
停在他的身前, 李成衍問:“元策兄, 方才……是怎麼回事?”
傅行勳知道剛才的情形時被他見著了,倒也沒有慌亂,隻淡然應道:“無礙,就是不小心撞到了。”
話音落下時,他的目光佯作不經意地,從旁側的阮幼梨身上掃過。
阮幼梨察覺到他的視線,猛然抬首,正撞進那幽黑若深潭的眼眸。
傅行勳一頓,忙是別開眼,亟亟地錯開這片刻對視。
就因為這簡簡單單的一瞥,阮幼梨禁不住心中一喜。
傅行勳!他在偷偷看她!
偷偷地!
這難道不是喜歡嗎?!
刹那間,阮幼梨的眼前似有百花綻放,絢爛一片。
她開心地抬起雙手,覆於胸口,做出西子捧心的模樣,直勾勾地盯著看他。
然而傅行勳根本就沒再注意她了,目光落在別處,與李成衍對話。
“你們……怎麼走到一起的?”傅行勳輕咳一聲,略有些不自在。
李成衍笑答:“阿沅說她想吃西市的米糕,所以我就陪她來了。”
吃個米糕,還要人陪?
傅行勳鎖了眉,心裏很不是滋味。
“所以,米糕呢?”他微微垂眸,看向兩人空蕩蕩的手。
突然間,阮幼梨又悵然起來,歎道:“沒有買到。”
嗬,借口。
傅行勳在心中冷嗤,緊攥的雙拳已然掩不住他此刻的情緒。
正此時,李成衍又補充了一句:“那家鋪子的米糕著實難買,我們昨日來的時候,也沒能買到。”話音落下,他忍不住擺首一歎。
哦?昨天也還一起來過?
傅行勳轉首,對上阮幼梨的眼,心裏百味陳雜。
她究竟是怎麼想的,一邊對他說著喜歡,一邊又李成衍一起。
到底……有沒有對他說實話?
傅行勳心中鬱鬱,連麵上的神色,也不由冷了幾分。
李成衍還當他是為近日的事情煩憂,心中愁悶,便提議出聲:“元策兄可要和我們一起,去西郊爬山?”
“爬山?”傅行勳還未作答,阮幼梨就欣悅地叫出了聲,點頭如搗蒜,“好呀好呀好呀!那我們趕緊走罷!”
說著,她就伸手搭上李成衍的胳膊,要拽他離去。
傅行勳垂眸,看著兩人相牽的手,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下一刻,他便上前一步,抓住了阮幼梨的胳膊,止了她的腳步。
阮幼梨不解,順他的力道倏然回首,拉住李成衍的手,也緩緩滑落至身側。
傅行勳的力氣很大,她幾乎是撞上了他的胸膛。
一時間,兩人的姿勢極其親近,隻要她一抬首,發頂就能觸碰到他的下頷。
感受著傅行勳纏繞上來的清冽氣息,阮幼梨不免羞赧,頰邊泛起些微紅暈。
“阿兄,你……”
未說完的話,被他的動作打斷。
阮幼梨隻感到有一雙手從她的頰邊緩緩劃過,然後,撩起垂落的那一縷碎發,別到她耳後。
“頭發亂了。”為這片刻的親密,傅行勳的心情極好,連尾音都微微上揚,帶起幾分掩不住的欣悅。
做完這些,他才氣定神閑地後退半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趁這個空檔,他不經意地瞥到她的身後,李成衍垂下的手。
嗯,很好,手撒開了。
阮幼梨抬手,撫到了耳後。
那一處,似乎還有傅行勳留下的餘溫。
阮幼梨咬了咬下唇,嘴角輕揚,笑意是怎麼也掩不住。
果然,激將法,最好用了。
看吧,他還不是乖乖中招。
還真以為自己做得毫無痕跡啊?
從始至終,李成衍都靜立一旁,看著他們二人的模樣,嘴角噙笑。
見阮幼梨拾綴好,他笑著出聲:“走罷。”
故而,三人就這般一道上路,準備往西郊而去。
坐在馬車上,阮幼梨想想爬山途中的勞累,頓時就餓了。
於是她撩起幨帷一角,看向外邊策馬慢行的兩個男子,問:“我們……先去吃個午飯,如何?”
李成衍了解她的秉性,唇角微彎,道:“我記得城外有一家酒樓,味道不錯,等一下路過,就去試試罷。”
阮幼梨開懷一笑,眼眸彎成了月牙。
她點頭,應道:“好!”
一側的傅行勳見二人一拍即合,極有默契,整顆心就像是沉入了深潭之底,悶得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