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芸娘,不過是賤命一條,哪怕死了,也無足輕重。
他就不信,傅行勳會為了這麼一件小事,將蕭筠逼到絕路,和他蕭立楊樹下恩怨。
故而翌日下朝後,蕭立楊頭一次叫住了傅行勳。
“蕭侍郎。”回首見到來人,傅行勳拱手一揖。
蕭立楊懷抱玉笏,道:“聽說貴府上最近不安寧?”
傅行勳聞言一笑,低頜答道:“還不是……拜令嬡所賜。”姿態雖擺得謙卑,但話卻說得難聽。
聽到他出口的那一刹那,蕭立楊確實心中惱怒,但他到底浸淫官場多年,自然能很好地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因此他愣了愣,不怒反笑:“武毅侯這句玩笑話可開大了!”
傅行勳勾了勾唇角,牽出一抹淺淡的笑意,道:“等過幾日,大理寺調查出結果來了,蕭侍郎便知我是不是玩笑話了。”
傅行勳逼得太緊,蕭立楊不由得肅了神色,冷聲道:“不過是一條賤命,侯爺就這般在意?”
聞言,傅行勳側眸看他,似笑非笑:“我傅家的血脈……豈是侍郎口中的賤命?”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唇畔笑意加深:“傅某不是咄咄相逼之人,若非觸到了底線,也不會兵刃相見。”
話音落下,他便轉首過去,不再看他。
“蕭侍郎,告辭。”
宮殿之下是長長的一道階梯,傅行勳步步往下,脊背挺直,腳步款款,身後的衣擺拖過階梯,從容名士之風。
蕭立楊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垂在身側的手緩緩緊握成拳。
“蕭侍郎。”正此時,一把清冷如玉碎的聲音響在身後,讓蕭立楊忍不住愣了愣。
他轉首,正見著一個熟悉的人。
“太常卿。”他頷首一揖,喚。
來人一身絳紫圓領的綾羅官袍,身型頎長,清貴迫人。
蕭予崢順他的目光掃了一眼遠去的傅行勳,又側眸看他,麵上波瀾不驚的一派平和。
對蕭予崢其人,蕭立楊是道不出的複雜情緒。
分明是他的後輩,年輕了他十歲有餘,不過及冠出頭,卻比他捷足先登,坐上了三品太常卿的位置。
這讓同門而出的蕭立楊,心中自是百味陳雜。
“蕭侍郎可得好好處理一下……你自己的家事啊。”蕭予崢側眸看他,音色清冷。
一時間,蕭立楊有那麼一刹那的愣怔,他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還傳到了蕭予崢的耳中。
念在他是自己上級的份上,蕭立楊隻得低頜應道:“多謝尚書提醒,我回去了一定好好管製一下那不懂事的小女。”
“但願如此。”天光刺目,蕭予崢不由得眯了眯眼眸。
他的眸色本就偏淡,深棕中混雜了幾分琥珀色,如今這樣微微眯著,更顯得一雙眼瞳清透深邃,難以揣測。
說完這四個字,蕭予崢便再不停留,提腳離去。
與傅行勳如出一轍,他的脊背挺直,頗有幾分歲寒鬆柏之風。
被後輩訓斥的蕭立楊心裏窩著一團火,憤憤地廣袖一甩,也緩緩步下了階梯。
在回府的路上,他心中的那團火徹底被點燃,甚至……爆開。
“你們都聽說了嗎……蕭侍郎家的那個女兒、武毅侯府的夫人?”
“事情鬧得這麼大,能不知道嗎?”
“那個蕭侍郎可真會養女兒,竟然縱容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可不是嘛,我早就聽大理寺的官員說了,那事十有八.九是那位蕭家娘子做出來的!”
“……”
“不過,我就奇了怪了,那蕭家娘子如今也就雙十年華,怎麼就嫁給了足以當自己父親的老侯爺呢?”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罷!據說,她當年是想嫁給武毅侯家的世子,如今的小侯爺,結果沒想到出了差錯,爬上了老侯爺的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