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主人是接近神之領域的大妖怪——癸亥,此處每至夜晚,滿月當空,歌舞升平,森林中央的湖麵靜若明鏡,歌者、舞者、樂者位列湖邊,各顯其態,樂者隨葉聲,舞者與天合。風吹葉響,妖怪們衣袂飄飄,湖麵仍是平靜,天地恍若一體。這裏是高貴妖怪的聚集地,人間的極樂天堂——落月之森。
從外看去,這裏終年迷霧籠罩,林木密集,無可入之路。但是,受癸亥相邀,人類旅行法師薑離拜訪此處。
“你可知此湖名為何?”林中湖旁,癸亥對薑離說道。
湖邊一張茶桌,茶水無火自熱,清香淡雅繚繞桌旁。為迎遠客,滿月當空,卻不見樂景。藍色的火焰有規律的在天空移動,天上銀輝撒下,湖麵發出幽藍光暈;葉子的綠光柔和,卻不甚明亮,林木之間仍是一片黑暗,茶桌上卻又是另一番光景:青瓷上勾勒著幾朵淺淡的蘭花,茶杯在木桌上時,蘭花仿佛與樹木的紋理相連,自桌上長出,茶杯被拿起時,桌上原處便有花朵盛開,然後迅速凋謝,花瓣不知因何而飄落湖中,泛起一陣漣漪。癸亥與薑離相對而坐,他的右手邊是湖,他的左手邊是一位身著藍色唐朝胡服的女子,深沉的蓼藍,高貴而神秘。
“略有耳聞,此湖名為‘映月’,是月亮的脫身之所,也是這片森林的中心所在,閣下今日之所求想必與這湖有關吧。”薑離低頭喝了口茶,不緊不慢,緩緩抬頭,漆黑的雙眸凝視著映月湖。他一頭黑發如瀑,隨意地披在肩上,雙眉平緩,毫無張揚之勢,眉下雙瞳像狐狸一般魅惑不羈,又像獅子一樣堅定沉穩,細看起來深不見底。
“映月湖,這落葉之森有什麼與它無關?”癸亥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一聲歎息,這位麵若花甲老人的妖怪繼續說道,“倒不是我,其實是這位女子有所求。”癸亥看向藍衣女子,他黑色的瞳孔帶著點點不可察的淡藍,與他隨意披下的白發對比鮮明。
薑離看向那位藍衣女子,突然聽到了樂聲,這才發現她在彈琵琶。似是突然意識到什麼,薑離回頭一看,發現映月湖已不同於之前,正是漣漪蕩漾,似微風吹過水麵波光粼粼。薑離轉頭看向藍衣女子,女子的眼神分外柔和,盯著她的琵琶,似乎並不打算說話。驀地,薑離腦中浮現兩個字——淺茗。
“這是她的名字。”癸亥好像知道發生了什麼,輕輕抿了一口茶,拿起桌上的一片花瓣——還未飄落湖中的,右手結出一個法印,手指夾著花瓣指向映月湖,湖中便出現一道水柱,直落在薑離麵前,俄而水止,一個樸素的黑色木匣便出現在了茶杯的旁邊。
“此即她之所求。”
“此即吾之所求。”
癸亥的聲音傳入耳中,淺茗的聲音卻在腦中響起。隨後又是癸亥在說:“我們希望以你溝通三界的力量,將此物送至浮日之島。”
“浮日之島?那可是神之領域,不知淺茗小姐要送給哪一位?”
琵琶聲再次響起,淺茗仍是不言語,而她的話,依舊是在薑離腦中浮現:“送給浮日之島唯一的神——甲子。”正盯著茶的薑離抬起眼睛,看了看簽名,又掃過癸亥,眼中閃過一抹驚異,一抹不解。
茶桌上一片死寂。
半晌,薑離開口:“二位的行為很是詭異啊。”然後,緊盯著癸亥。
癸亥沒有回應他的眼神,而是看看月亮,看看湖泊,雙眼迷離道∶“在你心中,以我的身份與力量進入神之領域是輕而易舉,更何況甲子是我兄長,送個東西更是不在話下是嗎?”癸亥頓了頓,不等薑離回答,便說道,“正如外界所言,我與甲子共同執掌時間,我是妖也是時間神使。但正因如此。我與甲子永世不得相見,否則時間便會陷入混亂。甲子掌管時間的開始,我掌管時間的終結;浮日之島代表他的力量,落月之森則意味著我的管製,我不可進入浮日之島,他亦不能來到落月之森。”
“你應該看出來了,我是妖化之人。”終於聽到了淺茗的聲音——清脆悅耳、和緩淡雅,卻並非由她口中所出她——的嘴仍是緊閉,似是由琵琶所聲所化,“而且,由於某些特殊原因,我不能離開落葉之森。關於此次委托,我不想透露太多,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甲子不會為難你,此去浮日之島,你也不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