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見過,血流成河,屍骨遍野,天地為之動容的景象?

你可曾見過,風起狂沙,拔樹而起,十步之內不可見的場景?

你可曾見過,戰甲盡碎,血染青衣,一柄斷劍為杖的歸營?

“曾,鐫刻心頭,不敢忘。”

茶樓雅間,玄色長袍的男子喃喃著這句話。

說書先生使勁渾身解數,將一場血腥風雨的戰爭講的風生水起,讓人恍神中,仿佛置身於兵荒馬亂中,還能感受到血液濺在臉上的溫熱感。

而當真從那場戰爭中活著走出來的人,才知道,縱然再好的說書先生,再高超的技巧,也不足以表現出當時場景的萬分之一。

“護國大將軍英勇神武,縱馬穿過刀山箭雨,一騎絕塵地衝至敵方首領麵前,手起刀落,斬下敵人首級!就在此時,風雲突變,隻見我軍側翼突然受擊!為首的赫然是反叛的部落首領!大將軍再看!自己手中的竟隻是一個無名小卒的頭顱!!一時間陣型大亂,傷亡慘重!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嘁——”聽的起興的觀眾,不禁發出了一片噓聲,卻也不得不為之鼓掌。

人散盡,方才熱鬧的茶樓又恢複了冷清。雅間的男子卻坐在原處細細地品著已然涼透了的苦茶。

“這位公子,小店要打烊了,您看……”

一錠銀子放在了桌上,男子帶著溫潤的笑意問道:“在下有些事想請教你們的先生,不知可否?”

小二蹭的伸手將那銀子攥在手中,放在嘴邊吹了吹,聽了回聲,一臉諂媚地笑著,低頭哈腰道:“可可可,您稍等,小的這就給您叫去!”

“那便勞煩了。”

不消一刻,那說書的便被小二推搡著進了門,臉上帶著被打擾的不滿,頗為倨傲地瞥著這名男子:“不知公子何事?”

“方才聽你說書,有些不明白的地方,還望先生指點一二。”說罷,又是放上一錠銀子來。

說書的眼神飄向桌上的銀子,咳嗽一聲,坐在了男子的對麵,端著一副博學多聞的架勢,道:“公子請問。”

“不知方才故事裏的將軍,是哪一位?”

“自然是當今聖上親封的護國大將軍沈琮!”

“那如今這位將軍可還在邊疆麼?”

說書先生一愣後,表情竟是難掩的悲傷了起來,隔了片刻,才道:“天妒英才……沈將軍……早便不在了。”

“怎,怎會?你不是說,他是百戰百勝的名將嗎?”

“公子有所不知……沈將軍打的最後一仗,是贏了沒錯。可當時,血幾乎連天都給染了色!將軍……他沒能回來,帶著戰無不勝的榮耀,躺在了北荒啊。”

男子的表情隨著那句“躺在了北荒”漸漸y-in鬱下來,他戴上兜帽,將神情掩在了一片y-in影當中。他起身,背上包袱,開口前抑製不住的咳嗽了兩聲,聲音透露著滿滿的疲憊與沙啞:“多謝先生了。”

那說書的將銀子塞進胸前,拱手送客,照顧著小二來收拾桌子。男子走遠後,搖頭道:“年輕人啊不穩重,倒個茶水都能灑一桌子,哎,快收拾了收拾了,等著下一班開場了!”

“師傅,這好像不是茶水……”小二看著手中布子上染上的紅色,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這這,這是血吧?”

說書先生急刹住了腳步,責怪地看了他一眼,過去用手蘸了桌上的水漬,紅色中還混雜了一些透明的液體。男子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茶樓的可見範圍,說書先生朝著窗外看去,隻看到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遠方吹起的黃沙。“趕緊收拾幹淨!別磨蹭了!哪兒來的血啊,指不定你這小崽子在哪兒蹭的染料!你再敢偷懶看我不扣你工錢!”

——當今聖上忌我太深,或許有一天,戰死疆場,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還能留一個忠義的名聲。

——阿玦,如果有一天我戰死,我的諡號,不如你上奏皇帝幫我取吧!

陸玦站在佛塔頂樓,看著這北燕小鎮,阡陌交錯,百姓安樂,誰又能想到,三年前作為戰亂中心,這裏又是何等破敗荒涼。

“他們都說你死了。”

“可你是這個國家的戰神。”

“你是不會死的。”

“你在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三萬字左右的短篇文,預計22章,可能雙更可能單更,沒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