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城的夏天永遠都是這麼濕潤黏膩,氣溫高的像是一座山狠狠壓在人的身上,路邊樹上的蟬鳴從空氣裏傳過來,都像是被扭曲過的。
秦蒙從冷氣十足的地鐵通道出來,就被一股熱氣迎接,真絲襯衣霎時間緊貼在了身上。她今天紮了個低馬尾,此刻在毒辣的太陽下黏在脖頸上麵,又紮又癢,難過的要命。
她穿著一條緊身牛仔褲,兩條腿細的像筷子,走起路來卻奇快,她沿著記憶中的路線轉彎,微微抬起手中的遮陽傘,馬路對麵是正在瘋狂招手的男人。
那是她的表哥,全國三大所恒心律所的合資人,法庭上是位謙謙君子,生活中卻是不折不扣的人形哈士奇。
秦蒙等到綠燈,快步走了過去。
陽傘半遮住視線,剛走過人行道,她放鬆了心思,想要把腦後的發帶緊一緊,正低著頭擺弄的時候,卻“砰”地撞上了什麼。
她撞上的力氣極大,自己腹部一陣痛,痛到放開手上的頭發。
抬眼一看,是個正要打開的車門。
這是自己的錯了,秦蒙抬頭想要道歉,卻愣在了原地。
實在是很好看的人啊。
秦蒙是個顏控晚期,對於好看的事物完全沒有抵抗力,但也因此眼光很高。
隻是眼前的這位男士,半開的車窗露出他的臉,在炎熱的夏日裏清爽幹淨,沒有任何被侵襲的痕跡。棱角分明的臉透著一種類似病態的白,眼窩處的一點黑眼圈因此凸顯出來,卻有種誘人的難言意味,他側身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眼皮微微耷拉著,一臉不爽的往下看著。
她視線跟著再往下一走,好嘛,一條大長腿生生卡在車門地方,看起來都肉疼。
她連忙收起傘來鞠躬道,“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太不小心了,你的腿還好嗎?要去醫院嗎?”
對方還沒有說話,遠處的程閣就已經跑了過來。
看見他的腿,二話沒說先笑了起來。
被嘲笑的男人打開車門走下來,半眯著眼睛看他,透露出威脅的意味。
“怎麼樣,很痛嗎哈哈哈,”程閣完全沒有注意到,反而轉頭跟秦蒙說,“還是我妹妹好,知道幫我報仇,你知道他平時怎麼欺負我的嗎!”
聽起來,他們好像是同事。
秦蒙心下鬆了口氣,覺得對方應該會因此放自己一馬,於是也微微展起了笑臉,兩個酒窩淺淺而現。
“我會去驗傷的。”
對方撂下一句話,轉身上車就踩了油門離開。
……
實在是很霸氣了。
他走之後,秦蒙也跟著表哥上了車,照顧她身體不太好,程閣專門把冷氣調高了一點,然後侃侃而談道,“你別在意他,刀子嘴豆腐心,肯定不可能告你的。”
秦蒙係上安全帶,回憶著搭腔道,“他長得很好看啊。”
“那當然了,我們恒心的王牌啊,”程閣一邊開車一邊拍著方向盤唾沫橫飛地說,“昨天我們開庭,被告那個小三看見他眼睛都直了,帶著他出庭簡直不要太輕鬆哦……”
秦蒙卻沒聽下他後麵的話語,腦海中一直徘徊著剛才那個男人的相貌,還有眼神。
“哥,他叫什麼啊?”
“他啊,陸子由,以後如果見麵,記得放尊重點,叫陸律師,他很龜毛。”
陸子由。
啊,是個挺好聽的名字嘛。
秦蒙今天是來買車的。
她從海城那邊辭職了,因為覺得麻煩,連車也賣了。她擠不慣地鐵,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換新車,自然要麻煩的,就是她這位表哥了。
4S店離法院很遠,秦蒙很快就眯著睡著了,睡前腦海裏還是剛才陸子由的模樣。
忍不住再次感歎,真好看啊。
訂車是個很快的行程,來之前程閣就跟熟人打好了招呼,秦蒙在推薦的那款車試駕了一下,覺得沒什麼問題就立馬付了定金,約好下周一來提新車。
回去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秦蒙坐在副駕駛座上,把車窗打開一點點,有股熱風撲進來,混著冷氣的涼爽交織在這片狹小的空間裏。
燈火輝煌的路上,路燈閃過的時候,她有些感慨。
終於還是回來了,像做夢一樣的不真實。
半晌,她突然開口,聲音有些喑啞,“哥,我周末不回家吃飯,我去看看我媽。”
程閣頓了一下,繼而沉聲道,“好。”
把她送回家,程閣還忙著回去看孩子,也沒有上樓坐會兒。秦蒙一個人也無聊,就在樓下轉了一會兒,做了做伸展運動,跟小廣場上的大爺大媽聊聊天,說說附近菜市場,聊聊7號樓昨天打架驚動警察的八卦。
她覺得有些累了,又慢悠悠走回去。
她膽子小,害怕坐電梯,但是現在住高層也沒辦法,隻能提著心進去。
結果門剛要關上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又打開了,她嚇了一跳,繼而見到一雙皮鞋進來。
秦蒙抬頭,人卻懵了。
這麼巧的嗎?
對方緩步走了進來,長身依靠在電梯牆壁上,很疲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