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節——完結篇(1 / 3)

元豐二年,宋夏兩國邊疆正式燃起狼煙,好不容易靠普遍受歡迎且最省成本的外交手段達成的和平就此化為泡影。這兩個原本狀似一派和平十分友好的毗鄰兩國,以西夏和親公主隨嫁軍意圖叛亂為由頭,正式走上了兵戎相向的地步。

為此,在一旁看熱鬧看得熱鬧的,一個是久久覬覦西夏國朝卻不得的漠北,一個是才受了大宋一點恩惠的契丹國,麵對來勢洶洶的宋軍和器宇軒昂的六軍統帥,北宋久負盛名且百戰百勝的,不久之前才剛被冊封為東宮太子的前煜王趙祈洵,天下人似乎已經能夠提早預見這場戰局的勝負為何。

正值盛夏,雖然不曉得宋軍為何拖了那麼久,好選不選還非要選了個烈日炎炎的夏天出征南境,但以宋軍對比夏軍,以北宋太子對比西夏南境的小兵小將,這場戰役似乎忽然地就變得沒什麼看頭。

是以各國紛紛明裏暗裏都擺了個賭局,賭一賭這場戰役的勝負。賭局擺在那擺到了近幾日,籌碼竟毫無懸念地都押在了北宋太子的名下。

須知兩軍交戰,軍士之間的士氣乃是戰局成敗的一大關鍵。戰事還未拉開之前,宋軍眼見各國都將籌碼押在自個兒身上,自然士氣高漲。且還有百戰百勝名不虛傳的新近太子助陣,可想而知宋軍在軍民士氣這點該是如何地碾壓。

鑒於這樣的情況,年紀輕輕的夏帝心想,若是自己打不贏人家趙祈洵,那能在士氣方麵將這場戰役變得極有看頭也是極好的。於是年紀輕輕的夏帝便做出了一個大膽且不凡的決定,雖然這項決定在決策初期收到了朝野上下的清一色反對,然夏帝畢竟是年紀輕,熱血沸騰嘛,這口氣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因而朝野上下的這一次一邊倒的清一色反對,事實上並沒有起到什麼關鍵作用。

年紀輕輕的夏帝這一決斷雖然百害而無一利,可確實做到了些許鼓舞軍中士氣的作用。更重要的,是讓天下人對這場戰役,重新燃起了一顆好奇心。

試想,這場戰役若是夏帝贏了倒沒什麼,一國之主的臉麵算是保住了。可若是輸了,即便講和賣城,那國君的臉麵,徹底便被宋軍踩在了腳底下,那等恥辱可想而知。

國君的臉麵便是一國的臉麵,朝堂上下那些不論忠奸的大臣們,聽說了這事以後都集體跪在皇帝的寢殿養居殿跟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意圖將皇帝給勸住。然這等苦肉計對皇帝來說毫無用途。

夏朝君臣如此相互僵持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大戰前幾日,一名裹著麵紗的素衫女子隻身一人覲見君上之後。

傳聞中那名起到關鍵性作用的素衫女子,一襲素色雲衫,腳踩金絲雲鞋,麵紗下一張臉雖然看不清楚,然那一身清麗卓絕的氣質,這恒河沙數天下間並沒有幾人。

素衫女子不知同夏帝講了什麼話,但當那女子踏出養居殿以後,夏帝竟奇跡般地打消了親自出征的念頭。

世人都紛紛猜測覲見之人究竟是誰,可直到汝陽城大戰前夕,世人都猜不出那女究竟是誰。

此事,世人都在猜測的那名女子,她站在南境最後一道防線汝陽城的城樓之上,目光黯然,且傷感。

“末將不知來者竟是長公主殿下,有失遠迎,還望請殿下恕罪。”

許久,真的有許久。再聽到有人喊她長公主,竟恍若隔世。

汝陽城的守將,整個西夏朝廷最後一名青年將軍木引承,站在她身邊,汝陽城的城樓之上,遙遙望過去萬裏沙海,千裏盛景。君臣兩個,一個是曾經名動天下的傾陽長公主,一個是沙場裏殺出來的青年將軍,此刻誰都沒有開口,眼前的這番景色,在不久的將來,即將屍橫遍野,滿目瘡痍。

木將軍算得上是慕容遲朔的袍澤兄弟,兩人曾經一起遭受先皇的貶謫,一起在那個漫天風沙的地方待過許久,兩人的生死情誼自然非同凡響。為著慕容遲朔的事,她本想好生安慰安慰他,沒想到到頭來卻是他來安慰她。

“兄長當初執意要同殿下一同過去,事實上早早地便想好了這一天。”木將軍雲淡風輕地開口:“煜王是個怎樣的人,或許沒有人說得準。可兄長,他卻隻是想要好生守護好殿下罷了。”

“等到兩軍兵戎相向之時,起碼殿下身邊還有可信之人,可靠之人。從前末將不曉得為何兄長執意如此,如今末將卻是曉得了。”木將軍拱手:“殿下大義,更甚我等軍旅之人,末將佩服。我等若能為殿下而死,是我等的榮幸。”

她苦笑一聲,目光卻投向遠方看不到的邊際:“我不要你們為我而死,你們要好好活著。”

大宋的軍隊雖說敵不過身經百戰沙場出身的漠北鐵騎大軍,可也不是泛泛之輩。幾個月一來,宋軍一路跨過了南境與大宋僅僅相互接壤的幾個城鎮,直逼西夏國朝腹地。

所到之處,無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軍將百姓無不臣服在宋軍的鐵騎之下。

汝陽城既是南境的最後一道防線,自然也是整個西夏國朝的最後一道防線。若是大宋的鐵騎從汝陽城百姓身上垮了過去,便可直達西夏國朝腹地,近百餘年根基的偌大一個西夏皇朝,不過是盡收囊中罷了。

她之所以回來,並不為什麼高尚的大義。隻因她欠那些死去的冤魂太多,欠天下百姓的太多。她有她身為一國長公主的使命,有她必須要承擔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