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約到期的流程走的很順利。賈芳芳把蓋好各種公章的文件遞給安璿,敷衍道:“完事兒了。往後你就不是鼎華的人了,祝你前程似錦。”
安璿把文件接過來,平靜道:“謝謝。”
小姑娘楊歡抱著一大摞演出服走過來,隻看到了安璿的背影。高且痩,如竹似雪。
身邊是助理們的竊竊私語:“這就走了?”“他能去哪兒啊?”“誰知道,退圈兒了吧。”
楊歡忍不住道:“小安哥以後不在鼎華了麼?”
一個助理打量了她幾眼,不鹹不淡道:“是啊。怎麼,你粉他啊?這會兒去要個手機號,指不定能要到。”
楊歡好脾氣,沒接話,隻是有點兒困惑:“他形象氣質這麼好,為什麼一直沒機會啊……不是說,他還會跳舞麼……”
那人沒好氣道:“形象氣質好的人多了,說會跳舞,也沒見他跳過。還真把自己當王子了。一天到晚那麼清高,能紅才怪呢。”
楊歡仍然不明白:“沒感覺清高啊。他挺好的,對誰都很禮貌。”
旁邊的人耐心解釋:“你剛來,不知道。這裏頭的門道多著呢,唉,有時候也是一個人的命吧。好了好了,都幹活兒去吧,一堆事兒呢。”
安璿今年二十七歲,像大多數演藝人員一樣,他外貌顯小。收拾一下,說二十三四不為過,說十**也能有人信。但年輕人一波接一波地湧進這個圈子,多年沒什麼起色的他,與新人相比,其實並沒有什麼優勢。
趙小慧卻對他很滿意。她做事的方式果決且直接,合同一簽完,就直接給了安璿一疊文件。裏頭劇本也有,劇組的試鏡通知也有。
蘇鏡瑤在鼎華的辭職申請還沒批下來,安璿這段時間身邊是空的。趙小慧問他是否需要立刻安排一個助理,安璿搖了搖頭。
趙小慧今年不到四十,留著齊肩的直發,麵容普通。她行事風格是雷厲風行那一派,待人接物卻極和煦。她歉然道:“你進來的時機不太巧,大夥兒都不在。星輝小,總共就這麼幾個人,人事關係簡單。過段時間大家聚一聚,很快就熟悉了。”她語氣溫和親切:“如今是一家人,有什麼要求,什麼想法,直接講就行,不必顧及什麼。”
安璿點頭。
趙小慧衝他笑了笑:“我要去談一個合作,助理等下會帶你到各處轉轉……雖說一共就這麼大點兒地方。你如今住南苑吧?會不會工作和交通不太方便?我讓助理看了幾套房子,你什麼時候有空,可以跟她過去瞧瞧。”
安璿搖頭:“謝謝趙姐,先不用了。”
趙小慧也不勉強:“那行,需要的話,隨時和我說。”
安璿目送她在手機的催促下匆匆離開,然後扭頭望向窗外。
星輝的辦公地點一點兒也不高大上。窗外是既不熱鬧也不冷清的院子。周圍的樓上是各種各樣的小公司,樓下開著酒吧,奶茶店,飯館兒和小超市。
助理燕子是個留著**頭的年輕姑娘。話癆,自來熟,熱情得讓安璿有點兒頭疼。最後他推說想回去看看資料,這才勉強脫身。
秋日的燕京天高雲淡,安璿一路地鐵換自行車,從城東回到了城南。
南苑的老房子空了許久,剛回來時灰塵積了有半寸來厚。安璿一個人把房子打掃出來,取回了寄養在鄰居老太太家裏的盆栽。他在白秋芸的遺照前重新上了香,小聲道:“姨,我回來了。”
黑白照片上的白秋芸笑盈盈的。安璿簡直能想見她同自己說話的樣子。於是他也同她說話:“那邊的合約到期了……走前還拍了部戲。不知道能不能播……我演……可能是男六?這還是瑤瑤拚命才幫我拿到的角色……新合約簽在了孟陽他們公司,往後就在燕京,離家也近……藥早就不吃了,醫生也說沒事了。我挺好的……”他用帕子輕輕拭了拭相框:“往後也會好好的。”
趙小慧給他的文件裏,有兩份劇本:一份是小製作苦情戲的男三,一份是網播單元式情景喜劇裏的某個單元的男主。餘下的都是見組的通知,能不能得到機會,要看安璿自己。這是她目前能給安璿爭取到的最好的資源了。安璿的簡曆缺乏亮點,最近幾年更是完全沒有像樣的作品。而演員真的太多太多了,想當演員的人也太多太多了。
唱歌的,跳舞的,甚至什麼都不會的,都想來這裏爭取一個機會。
這個圈子,靠實力,靠腦子,靠背景……更靠運氣。
安璿一向運氣不好。
但他很平靜,甚至有點兒久違的躍躍欲試。
日子好像突然回到了大學的時候。他和夏孟陽背著簡曆,滿城跑組和試鏡。夏孟陽那會兒開一輛二手寶馬,安璿心安理得地蹭他的車。最初他們一直被拒絕,後來有人好心提醒,說他們還是學生,最好不要那麼高調。夏孟陽委屈壞了,說那已經是他開過的最便宜的車了。後來他們知道,被拒絕和那輛車其實也沒多大關係。那時候他們都已經開始拿角色,也習慣了擠地鐵和騎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