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2 / 2)

“怎麼整吧!”麻興福頹喪地走了進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他悶悶地告訴老婆:“去了八個人,這孩子這個沒費勁兒就弄了個第八,你這個說說……”

“你……你咋知道的?”

“我守在大隊整整一天呐。這個人家馬書記親自打電話給問的。”麻興福抓過炕上的煙口袋,邊卷煙邊痛苦地告訴妻子:“這回招民辦教師,咱是騎老牛趕兔子——這個有勁兒使不上。”

“沒……沒見過事!”秦淑珍一拍大腿,說:“還有我呢!怕……怕什麼?”

“別整了。”秀蘭抹著眼淚說:“給我整到學校我也拿不起來,那不是吹氣玩呢。”

“你……你們爺們都……都他……他媽的是……是個窩囊廢!”

秦淑珍“啪”地打開櫃蓋,伸手從裏邊拿出一大包袱來,拿出幾件衣服,對著鏡子細心地打扮了起來。

麻興福脫去藍的卡中山褂子,隻穿了一個背心,睜大一雙可憐巴巴的蛤蟆眼說:“你,你這個安靜一會吧。我說,這個你聽見了沒有?”

“沒……沒本事就……就一邊站著去!”

一股醋意直嗆肺管。他覺得眼前金花迸發,耳邊,又響起快嘴嫂血淋淋的、苦透心的咒罵聲來。他忍不住地站起來扯住老婆,說:

“算了,這個你聽見了沒有?外邊的閑話這個還少嗎?”

“閑話?”秦淑珍用力一扭身打開麻興福的手,說:“你……你當隊長,咱兒子去……去當兵,怕閑話哪……哪還有今天?!”

麻興福呆若木雞。

秦淑珍那裏對著鏡子仔細地端詳著自己。今晚,她穿得比較講究。天藍色綴著粉紅色小花的洋服上衣,挽出潔白的小翻領。米色的隱格的確涼褲子,緊裹著她那富有彈性的臀部。齊耳短發,用水梳得規規矩矩。麵部均勻地出現了些皺褶,四十出頭的人啦,這是必然的。不過,她的皮膚還算細膩。輪廓也還嫵媚,打遠處看,仍不減當年的風流和嬌娜。

“找找人,這個你穿什麼衣服!”麻興福仍是酸溜溜地說。

“大隊有……有包隊幹部,我這……這也……也是給你……你爭光。”

麻興福雖然酸勁兒正濃,但仔細一想,妻子的話也在理兒。唉!人嘴兩扇皮,誰願說啥就讓他說去!總的說來,這幾年馬天才對自己也算不錯。人家是書記,秦淑珍長相雖然好看,可已是年近四十歲的人啦,還是有夫之婦,馬天才再不是人,也不至於這麼掉價。心裏是害怕呢,還是為了送行,當然他也沒忘了叮囑:

“你這個問問,不行早點回來,這個你……”

“沒……沒完了你!”

屯子內,雞不叫,狗不咬。村後邊隻有貓兒狗兒亂竄的小道上,秦淑珍快步如飛。越過時間和空間!美國挑戰號飛越宇宙。

對著無限的夜空,她長長地吐了口氣。此時,她真正地感到了靈魂的平安。她常常在琢磨,怎樣能在危機之時化險為夷。沒有這個把握當女人,那活得就太累了。她很得意自己那旺盛的求實精神和那股強烈的生活欲望。

生活是一種虛無的東西,你要崇拜它、尊重它,自然會得到實惠的、溫暖的收獲。

人們常說,痛苦與憂慮傷害腦細胞。那麼,興奮和狂喜又會怎麼樣呢?蓋了帽的傻子才不懂這個!幸福和痛苦,磨難與享受,原來隻有咫尺之隔。

不過秦淑珍可不是那種精神上饑餓的女人。她對待自己這百十來斤的掌握還是有一定分寸的。六十年代的一把火,將她與馬天才溶為一體,似乎是命中注定。她的美貌,她獨特的誘惑力終於使馬天才為獨吞她而五體投地過。

隨著時間的流逝,年齡的增長,他們間的關係似乎淡漠了。她為此也苦惱過,是權力這把殺人不見血的屠刀粉碎了她精神的支柱,這如碎玻璃似鋒利的碴子每每碾磨著她的身心。可怕的不是分手,而是分手後她的大腦特別清醒。記得有句話說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回憶一下,馬天才也沒算虧心,這幾年他還是有求必應的。想到這一層,她又覺得非常輕鬆。

六月的夏夜,既舒適又靜謐。天空被薄薄的雲彩纏繞著,夜幕,籠罩著茫茫的平原。

她胸有成竹地放開了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