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主公主,崔侍郎來了——”
今夜中元宴上的歌舞總覺得過於祥和,以至於宋宴初都快睡著了,直到她聽到身旁宮女倩兒的這聲提醒,才莫名打了個悶嗝。
“崔……”
宋宴初紅著臉滯了會兒,又急忙端正了儀態,攏了攏頭上的鎏金玉簪子,才敢抬起半邊的眼皮子,用餘光斜瞄此時大殿外款款走上前來的俊逸男子,手中的琉璃盞握得愈發緊了些。
男子走來的步子極其穩重,身上亦如藏掇著清風與日光。
宋宴初移不開眼又羞於直視,隻得將視線飄忽著。殊不知,琉璃盞上的花紋都沾上了一層薄汗。
嵐國慣例不大看重中元節,宮中除了皇親國戚,每年也隻會招一些皇上親近的臣子來洛芳殿小聚。這洛芳殿雖不比上元殿氣派恢弘,可從殿外走到殿中也需千步。
崔照每端著往前走一步,宋宴初的腦袋就羞得又往下壓了一毫。待到崔照走過她前麵時,她含著下巴隻看得見他的靴子,分明看到他的腳步放緩了一些。
她心下一喜,竟有些不知所措,腦子一懵,不自覺地就將盞中的酒給一口喝了落肚。
隻是她一時間忘了自己不大會喝酒,這杯百年玉釀雖然香醇,可還是辣得她的嗓子都快冒煙了。
倩兒見她有些不對勁,忙拿起酒杯聞了一聞,不由得一驚:“怕是這洛芳殿上伺候的人還不知道公主不能喝酒,為了省事就都給倒了一樣的!奴婢這就去倒熱茶來——”
宋宴初又盡量壓低咳嗽了幾聲,微微難受地抓著衣襟。待到倩兒遞了熱茶過來,才緩和了些許。
好在舞女方才那段跳得異常出彩,除了身邊待著伺候的人,也沒人會注意到她的失態。
宋宴初此時又趕忙看向崔照,他正忙著與他父親崔尚書一道向父皇母後行禮,也應該沒瞧見她方才的狼狽樣。
想到此處,宋宴初才徹底鬆了一口氣,接過帕子拭了拭嘴角,又仔仔細細地抿了一口茶。
正在這時,她瞧見斜對麵一雙狐狸般淺色狹長的眸子正細細眯著,不懷好意地打量自己,微微上挑的眼角帶著毫不晦澀的嘲笑之意……
宋宴初口中的茶水這會兒卻沒能憋住,全噴了出來。
倩兒忙又掏出還未幹透的帕子,捋著她的背,擔心地問:“公主怎麼又嗆著了,酒方才奴婢都已經撤走了不是?”
宋宴初又咳了幾聲,倩兒這才覺著她倒像是被氣的,而不是被嗆的。
“他、他他怎麼也在……在……”
宋宴初說完,又氣得趕緊死死抿住了唇齒。
倩兒望著向她瞪的方向,恍然了了。
近日來能讓自家公主氣急敗壞,不顧有這麼多人在就把一句完整的話給說出來的,估計就隻有這位從彧國來的質子了。
倩兒安撫地笑了笑,說道:“奴婢聽大公公說了,是皇上特意囑咐讓人請承安王過來的。畢竟嵐國與彧國一向交好,承安王又是彧國的質子,這宮宴請他過來也算是合情合理的。”
宋宴初聽了也隻得微撇了撇嘴,臉甚至比方才見到崔照時還要漲得紅。
藺承安卻歪斜地躺在椅子上,洋洋得意地吹了聲口哨,手上時不時還隨意輕浮地玩弄著舞女拂過來的水袖,轉眼間又衝著她挑眉壞笑。
於是,宋宴初又對上了他一眼,益發覺著晦氣。
要知道偌大的嵐國皇宮中佳麗三千,父皇的子嗣也眾多。宋宴初雖是當今皇後親生的公主,可偏偏生來就是個不討喜的公主。所以她在宮中從來都是十分謹慎,溫順膽小那是出了名的,連跟宮中下人們說個字,都是溫溫吞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