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下朝雲凱凱,澄碧中湖光山色。巍巍金鍾山,直上霄雲殿。古木擎天柱,方竹綠九天。山泉作叮咚,杜娟滿山豔。飛虎掠身過,百獸盡慌顏。扁舟徐徐櫓聲沉,盤江仙湖遊魚鮮。香醇千裏炮台酒,流連忘返是詩仙。最美數那妙齡女,恰是嫦娥下凡間。君不信,請君喝那山泉水,清醇甘甜續壽年。君若瞧了那姑娘,隻羨鴛鴦不慕仙。我們的故事,就從這美麗的金鍾山開始。這天,在金鍾山腳下的一個山卯上,早早立起了一根高高的花杆,時過晌午,一個麵容清瘦的少年迅步走到花杆下,高聲對著看到花杆而聚攏來的衣冠不整的人群說:“族人們,我們的祖輩一路遷徙而來,然而如今我們又要再次遷徙,作為偉大的戰神的後裔,縱是艱難困苦,九死一生,我們都不會屈服,我們依然矗立於這天地之間,我們的精神將得到永存。我在這裏向天起誓,總有一天,我會帶著大家歸來。”
他們是蚩尤的後裔,也是亞魯王的部族中的一支。在公元前221年至公元前202年,賽陽、賽霸為了爭奪“龍魄”,與亞魯王展開了兄弟之戰。他們的祖先,不願卷入這場族人與族人的相互廝殺,為了尋找新的棲息之地,帶了一眾族人,偷偷逃離亞魯王國都城貝京,潛到了金鍾山定居。
金鍾山是一座大山,坐落於鬼域西南、大荒西北之隅。金鍾山主峰高崇入雲,山脈巍巍千裏,花鮮木茂,土地肥沃,飛禽走獸肥壯。金鍾山腳下,有一條江,叫盤江,那盤江之水清澈幽藍,波光粼粼如絲飄逸。經過幾百年的繁衍生息,盤江邊上已建起了幾十個村莊,他們男的狩獵捕魚、種地耕田,女的織布製衣,自給自足,很少跟外界往來,日子過得寧靜而安穩。
這個少年,便出生在一個叫蒙家莊的村子裏。少年從生下來就與別人有一個不同之處,就是他長得特別快,幾歲就長得像大人一般高,然而三歲才會講話,到了五歲才能走路。少年身手敏捷,雖然長得清瘦,卻是力大如牛,他善於獵狩,上山能獵虎,下河能抓魚,他常常把自己捕獲的獵物分給族人食用,所以很得族人的愛戴。
金鍾山景雖好,地雖肥,能釀好酒,育美人,然而如今,少年卻不得不帶著方圓百裏的族人離開大山,到別處去尋找新的棲息之地。
少年的話剛一落地,就有蘆笙響起,那蘆笙曲悲愴淒婉、如泣如訴。微風拂過,曲聲蕩漾,響徹天穹。
“還未見到梅莊的梅老先生和尤楊姑娘呢。”待蘆笙奏完,一微胖的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走到少年的跟前說。
這中年人是少年的哥哥,叫蒙仲。少年在家中排名老幺,上還有一個姐姐,叫尤蓮。那年,少年的父親蒙老爺子老來添丁,甚是高興,給少年取名蒙白羽,希望他長大後能像羽箭一般鋒銳,殺狼禦虎,保衛家園。彌月之日,還請了十裏八莊的人前來吃酒,宴後贈糧送物,以示感謝。
“羽兒,你是否忘了讓人告知梅老先生出發時辰?”蒙老爺子舉目向人群看去,搜尋不到梅老先生的身影,於是問道。
蒙白羽把目光投向通往梅莊的路,沒有回答父親的話。他看著遠處,頰前幾縷頭發被風吹起,焦急之情躍於臉上。
蒙仲見老爺子是有責怪蒙白羽之意,便在一旁說:“阿爹,弟弟已派人過去了,去的人回來說梅老先生已準備妥當,說隨後就來。”
“弟弟莫急。”尤蓮走到蒙白羽身旁安慰道,“尤楊妹妹和梅老先生會來的。”
然而等了良久,梅老先生和尤楊姑娘依然沒有出現。
“哥哥,你還是帶大家先行離開吧,再等,怕是會出什麼差錯。”蕭黎對蒙白羽說。蕭黎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已故亡,是蒙老爺子把他養大成人。蕭黎打小叫蒙白羽為哥,蒙白羽也不把他當外人看待,做什麼事都護著他。蕭黎記得,有一次因為自己淘氣,把鄰莊的一小姑娘推到盤江裏,差點淹死,是蒙白羽救了小姑娘。後來小姑娘的父母上門問罪,蒙白羽卻把責任全攬下來,結果被蒙老爺子打個半死。蕭黎暗暗發誓,待他長大後,定為蒙白羽赴湯蹈火。
蒙白羽仿佛沒有聽到蕭黎的話,他依然保持著遠視的姿態,但臉上的焦急已變成了不安。
“哥哥,我留下來等……你就走吧”蕭黎見蒙白羽沒有反應,很是著急。
突然,金鍾山上閃電雷鳴,狂風驟起,樹木搖拽,綠浪翻滾,烏雲密布。一個沙啞而凶狠的聲音傳來:“你們再不離開,就都得死……”
有小孩受了驚嚇,哭了起來,有婦人也跟著哭泣,人群開始騷動。
蒙白羽這才收了目光,轉頭對蒙仲說:“哥哥,你帶大家先行離開,記著往高處走,照顧好阿爹和阿媽,還有阿姐……我再等等。”
“蒙哥,我們不能沿江而下嗎?”眾人中有人問道。
“是啊,山路能走得出去嗎?”另一人問。
蒙白羽看了眾人一眼:“當下人多,沒船,如何去得?若是再下起暴雨來,怕是大家都沒了性命。”
眾人不再說話。他們明白,如今,隻有聽蒙白羽的,才能保住性命。
“弟弟……”蒙仲開口說。
“你就聽了我的吧!”蒙白羽截了蒙仲的話,推了他上路。
蒙老夫人見蒙白羽不肯一起走,哭了起來:“我的兒,我們一起走吧。”
尤蓮也抽泣起來:“弟弟……”。
“走!都不要命啦。”蒙老爺子吼了起來,徑自上了路。眾人也跟著蒙老爺子起了步。蒙仲和尤蓮於是才扶了蒙老夫人上路。
“你怎麼還不走呢?”見蕭黎沒跟眾人一道上路,蒙白羽生氣道。
“我陪哥哥一起等。”蕭黎答道。
蒙白羽看了蕭黎一眼,沒再說話,而是把目光又投向了去梅莊的路。
梅老先生和尤楊究竟是何許人,蒙白羽竟會為二人甘冒生命危險?我們從頭講起,就能把事情講得清楚明白了。
蒙家莊是方圓百裏最大的村莊。蒙老爺子本是蒙家莊莊主,後來隨著蒙白羽的長大,蒙老爺子便把莊主之位傳於他。見蒙白羽心地善裏,又是蒙家莊的莊主,各莊一致推薦他為召集人。蒙家莊五十餘裏外,有個村莊,叫梅莊,梅莊因盛產梅花而得名。梅老先生便是這梅莊上的人,原名梅昊天,是個德高望重的祭司,他自稱老夫,別人都管他叫梅老先生。梅老先生年輕的時候,曾到山外遊曆,老了後,除了去附近的村寨主持祭祀活動,或幫有喪事的人家主持燒靈儀式,引領逝者的亡靈返回到祖靈所在地——祖奶奶的居所,平素都呆在家裏,種些花,釀些酒。梅老先生遊曆歸來時,帶回一幼女,名尤楊,他向人稱,尤楊是其孫女。尤楊自小天資聰慧,深得梅老先生喜愛,每每梅老先生外出,都會帶上她。每年開春,蒙老爺子都會請梅老先生到蒙家莊來主持祭山活動,以感謝山神的賜雨之恩,因這緣故,蒙白羽結識了尤楊。
那年,又是祭祀以感謝山神恩德之時。這一年,蒙白羽站在了十五歲的門檻上。多年沒見,他似乎忘記了尤楊的存在。這天,蒙家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十裏八莊的人都來了,他們帶來了玉米、稻穀、果蔬,以及豬羊。大家把祭品擺上祭台後,回屋圍著蒙老爺子問祭祀什麼時候開始。
蒙老爺子看著眾人說:“快了快了,隻等梅老先生一到,祭祀馬上開始。”
“尤楊妹子來嗎?”有年輕人問道。祭祀是神聖的,然而,尤楊對於年輕人來說,一樣神聖。十裏八莊的年輕人,都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娶到尤楊為妻。
蒙老爺子看著發問的年輕人,微笑著點了點頭:“年輕人談情說愛可以,但不能在祭祀處,以免驚動了神靈。”
聽到尤楊的名字,蒙白羽心裏一顫,有某種灼熱的東西從他心底深處湧出,直撲麵頰。
“她真的會來嗎?”蒙白羽在心裏念道。尤楊已有好多個年頭沒隨梅老先生來參加祭祀儀式了,以致他以為自己淡忘了她。此刻,有種東西在蒙白羽心中悄悄萌動。
“梅老先生到了。”不多久,有人叫了起來。
隨著叫聲望去,正是梅老先生來了。他頭發花白,然步履穩健,麵目通紅,手中拿著一根用楓木雕刻而成的女麵蝶身的手杖,虎虎生風。緊隨其後的,正是那人人期盼的美嬌娘尤楊。多年不見,尤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如那荷花般超凡脫俗,梅花般瀟灑自如、落落大方,又似那水蓮花不勝嬌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