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木板床下麵,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更不時有刺耳的“咯吱”聲響起。
王氏低下身子,卷起胳膊上破舊的布衣,更顯她身形佝僂。
“去!去!”手裏拿著一個稀疏的掃把,拍向床底的老鼠。
“吱!”將老鼠趕出屋,王氏鬆了口氣,放下掃把,鼻中卻突然聞到一股焦糊味兒。
眉頭皺起,已經滿是皺紋的臉上更加褶皺,急道:“隻顧著它了!把飯忘了!”
不顧著燙手,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屋裏,將鐵鍋蓋子掀起。
木屋狹小的角落裏,僅有的幾瓶鹽和鹹菜被擺放的井井有條,旁邊有一個低矮的火爐,其上的鐵鍋中飄出陣陣的燒焦的味道。
王氏忍著燙手,隨手拿了一塊抹布墊在手上,將鐵鍋從火爐之上端了下來,才堪堪閑出空,吹了吹已經發紅的手指。
盛出一大碗,見到隻有鍋底的一小部分糊了,眉頭才稍稍舒展開來。
“娘,我回來了,”一個約麼八九歲的男童麵帶喜色的走進木屋,手中提著一小塊肉,“今日我跟隨張叔他們去打獵,幫他們打下手,最後分到了一小塊獐子肉!”
王氏愛憐的看了眼男童,將手中盛好的一大碗飯放於木桌上,笑道:“跟著出去打獵,累了吧?有沒有受傷?雖然有你張叔他們照料,但也千萬要小心,把這碗飯喝了,你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
男童眼尖,一看便看到了王氏通紅的手指,當下便有些著急,道:“娘,你的手怎麼了?”
王氏搖了搖頭,道:“隻是燙了一下,沒事,你趕緊吃飯,多吃些長得壯。”
大碗中幾乎都是清湯,隻有六七片菜葉,菜葉中奢侈的夾雜著兩塊肥瘦相間的肉,男童聞見了肉香,口水幾乎都要流下來。
端起大碗,剛要吃,男童卻似乎想到了什麼,眨了眨眼睛道:“娘,你把這兩塊肉吃了吧,我不吃了。”
王氏一邊將鍋裏的糊底刮幹淨盛到自己的碗裏,一邊笑道:“娘方才吃過了,吃了好幾塊肉呢,剩下的這點有些糊了,娘湊合著再吃點,丟了卻是有些浪費。”
男童看了眼王氏,低下頭端起碗,默默吃起飯來。
王氏是個苦命的孤女,當年生下男童小福之後,其夫婿便在打獵的時候死在山中了。
在這山林邊的小村之中,沒有了男人,便相當於沒有了經濟來源,畢竟這片地域荒蕪貧瘠,不能種植任何東西,全村人的食物來源便隻有山裏的普通野獸罷了。
說來也怪,這山被村子裏世世代代吃了這麼多年,各種野獸倒是從沒見減少過,反倒是越來越多。
人們都以為是山神庇佑,故而村中的家家戶戶都供有山神像,極為尊崇虔誠。
王氏靠著給別人家洗衣服,給富裕一些的人家做傭人,勉強將小福拉扯到了九歲,自己雖然還不至四十歲,卻因這些年歲月的摧殘,看上去已經像是一個老嫗一般。
小福倒也是個懂事的孩子,自小便知道幫辛苦的娘分擔家務,稍微大些,便吵著要跟著村裏的獵戶隊伍進山打獵。
王氏無法,隻能央著隔壁的張大哥帶著他。
小福倒也爭氣,極有眼力,每次出去都是最勤快的一個,村裏眾人都對他讚不絕口。
故而雖然小福隻有九歲,卻能時不時往家裏帶回一兩塊獸肉,改善夥食。
小福將飯吃完,碗底卻剩了一塊稍大些的肉,嘴裏嚷嚷著:“娘,我吃飽了。”
王氏看著碗底的那塊肉片,微微搖頭,笑道:“好。”
默默收拾碗筷,將那塊剩下的肉片放於破舊的櫥櫃之內。
“該拜山神像了。”
收拾完畢,王氏拉著小福,在山神像麵前跪了下來,恭敬的磕了幾個響頭。
小福一如往常,磕完頭以後,抬起頭來的時候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那漆黑的山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