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你認罪嗎?”
法庭上,孟星遙慘白著一張臉。
聽見這句話,她慢慢抬起頭,看向陪審團的方向。
那裏坐著一個男人,他擁有無可挑剔的五官,深邃的輪廓,不凡的氣質,哪怕此刻冷著臉,仍然難掩驚豔。
記憶中,他偶爾也會對她笑得格外溫柔,而此刻,他眸光不帶半點起伏,隻剩下所未有的陌生。
“被告,你認罪嗎?”
審判席上,法官再一次發問。
孟星遙看著他眸子裏透出的決絕,最後一點光芒漸漸熄滅。
“我認罪。”
“過失殺人”罪名成立。
她即將麵臨長達五年的牢獄之災,據說,這已經是江亦衡爭取到的最好結果。
原告方,死者家屬不服審判結果,突然衝過來,對她拳打腳踢,甩耳光,扯頭發,罵她冷血無情,心狠手辣,不得好死,應該被判死刑。
庭警將人拉住,她也落了滿身傷。
孟星遙站起來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走了。
她自嘲一笑,掐滅了心底最後一絲念想。
他既然能將她送進來,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這也是她欠他的。
至於什麼時候心甘情願為他沉淪到這個地步,她已經記不清了。
大概是從少年第一次對她施以援手。
那時,她說,你救了我,從今往後,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後來,母親走的時候,天很冷,雨很大,就像冰渣子一下一下砸在身上,她以為自己會凍死在墓碑前。
而江亦衡撐著傘走來,給了她人生中最溫暖的懷抱。
他說:“我帶你回家。”
從那以後,她有了家,江亦衡是她的天,是她的命。
他們有過許多很美好的回憶,她一度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到老。
直到姚佳溪回國。
她跟江亦衡說,沒有血緣關係的幹妹妹,孤男寡女住一起不合適,於是她從江家別墅搬出去,獨自住在了公寓裏。
她怕黑,沒有江亦衡在的屋子,打雷下雨的夜晚,總會嚇得瑟瑟發抖。
後來,姚佳溪成了她上司,不久,她被爆因妒成仇,抄襲嫁禍,還惹上醜聞,江亦衡親自開除了她,從此在業內聲名狼藉,身敗名裂。
還有很多很多……
多到江亦衡看她的時候,隻剩下失望與厭惡。
如今在陰冷的監獄裏,一想起來,都恍惚覺得是上輩子一樣遙遠。
她怨嗎?
應該是怨的吧。
怨江亦衡薄情,為保全另一個女人犧牲她。
可她沒有後悔。
因為江亦衡求她了。
那時她已經很多天沒有見過江亦衡了,心底的思念像藤蔓一樣瘋狂生長,快要衝破桎梏的時候,他來了。
她歡欣雀躍,做了一大桌子他最愛吃的菜。
他們麵對麵坐著的時候,她第一次從江亦衡眼底看到了藏在溫柔裏的窘迫,他甚至刻意避開她的眼神。
“大哥,你怎麼了?”
江亦衡搖搖頭,深邃眸子裏的光芒忽明忽暗。
“先吃飯吧,吃完我有事和你說。”
“好。”
孟星遙笑著給他夾菜,江亦衡不敢看她,自然沒有發現她眼底浸滿的淚水。
孟星遙太聰明,也太了解江亦衡。
他細微的表情以及語氣,早已經泄露目的。
這頓飯,她吃了很久,甚至希望永遠都不要結束。
隻是再慢,總有放下筷子那一刻。
江亦衡說:“佳溪出事了,我需要你幫忙。”
孟星遙問:“大哥,你很愛她嗎?”
江亦衡猶豫了一會:“是。”
孟星遙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什麼都沒有問,隻是臉上的笑,很苦。
江亦衡覺得心裏有什麼地方被狠狠紮破了,他幾乎是狼狽的逃離了那令人窒息的小公寓。
第二天,江亦衡親自開車送她去代替姚佳溪自首。
一路上,兩人始終保持著沉默,直到臨下車前,江亦衡說:“我會請最好的律師,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孟星遙聽完,唇邊勾起很淡的一抹笑。
最好的律師?
律師再厲害,也無法淩駕於法律之上。
姚佳溪撞死的人,是韓家獨生女,至於她為什麼這麼狠毒,置人於死地,江亦衡是不會相信的,在他心中,姚佳溪永遠都是最無辜的,一切都是意外。
江亦衡要保護姚佳溪,隻能將孟星遙推出來,監控拍到的模糊錄像,足夠給韓家一個交代。
臨下車前,孟星遙說了最後一句話:“大哥,我好像知道你當年為什麼幫我了。”
因為我長得像姚佳溪。
江亦衡喉結滾動幾下,終是什麼都沒有說。
他踩下油門,後視鏡裏,孟星遙的身影漸漸模糊,直到拐過彎後什麼也看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