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山頂的夜, 比山下要寂靜上許多，寂靜到，就連草叢間夏蟲的低吟淺唱，都在無形中被放大了好幾倍, 聲聲可聞。稍遠一些的小酒店裏, 有叮叮咚咚的鋼琴聲傳來，彈得不算悅耳, 但也不難聽, 彈琴者大約是個才學琴不久的人。斷斷續續的，雪揚也聽了出來, 那是《仲夏夜之夢》裏的一段。
“你……”
“昨晚……”
在經曆了並肩而坐, 且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後，這兩個人卻不約而同地開口了, 這默契的同步，卻叫兩個人相視一笑。
“你先說。”雪揚一抬手。
“不，女士優先。”談瀟倒是很會發揚紳士精神。
“那好吧。”雪揚也不推辭, “我是想說，你今天爬山，會不會覺得有點累呀？”她攤了攤手，“畢竟，我們這些人，爬起山來，那都是不要命的。”她自嘲地笑，引用了艾琳之前說過的話。
“不會呀, ”談瀟當然要第一時間否決了，“我們都這麼年輕，當然爬得動，也衝得起。”他其實本來想說：連你們女孩子，都能爬得那麼起勁，我一個男生，又怎麼能說累呢？但他迅速地想了一下，這樣說的話，不僅失禮，而且，還隱隱的有些歧視的感覺在裏頭。這樣的話當然是不能說出口的，他警告著自己。其實就算是在腦海中想過的那麼一瞬間，他都覺得，會冒出這樣念頭的自己，很有罪惡感了。
“那就好，”雪揚放心地點頭，“我還怕他們會給你拖壞了呢。”她選擇性地將自己排除出了“他們”那一群人。
“不會，”談瀟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我好歹，運動也不差呀，再怎麼著，我比小謝也還是要強壯一點的。”他和謝朗已經熟悉到，能夠直接稱呼他為小謝了，並且拿他來做反麵例子。
雪揚笑著，問他：“你呢？你剛剛想要跟我說什麼來著？”
談瀟愣了一下，他剛剛其實想說的是，想要和她談一談，昨晚她印在自己臉上的那個淺淺的吻。但一對上她那雙清澈的眸子，他的問題就又給咽回了肚子裏。
“我，我其實是想問，你昨晚睡得好不好呀？”他拿了個很沒出息的問題出來頂包，然後又抬手撓了撓自己的頭發，心虛地解釋著，“你看，昨天晚上的篝火晚會，弄到那麼晚，那麼吵。”
雪揚心知肚明，他想要說的，肯定不是現在問的這個傻帽問題。她大概也能猜到，他到底想要說些什麼，但現在他不說了，那麼，她也就不好提了。所以也隻好順著他的問話，點了下頭：“嗯，挺好的。”她說，“我帶了防噪音耳塞，天塌下來都聽不見的。”
“啊，是嗎？”談瀟幹笑著，“什麼牌子呀，也推薦給我啊。”
“沒問題，”雪揚聳了聳肩，“回去我就把鏈接發給你。”
“謝謝。”
兩人突然而起的談話，到這裏也就戛然而止了，氣氛又重新陷入了沉默，聽起了那斷斷續續的鋼琴曲，和著外麵草叢間夏蟲的演唱會，組成了一曲其妙的夏夜交響曲。
就在雪揚覺得，與其再這麼幹坐下去，她不如也回帳篷裏去睡覺算了，畢竟明天早上還要起來看日出。談瀟就恰到好處地開口了：“回去以後，我們一起去天文館吧。”他聲音柔和，提出了這個在自己腦海中盤桓了好幾個月的念頭。
雪揚轉頭去看他：“天文館？”她下意識地重複著。
“對，天文館。”談瀟肯定地回應。
四目相對，雪揚突然覺得，他有點過分了，他那溫柔的語氣，溫柔的眼神，溫柔的笑，讓周遭一切，都突然變得柔軟了起來。這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就停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