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手間。”
顧立敬手無足措的站著，端著那碗湯愣了好半天。
直到霍靖宇站起身，毫不猶豫的走出去，他才回過神來。
顧立敬實際上是相當緊張的，他害怕自己喂湯的姿勢不夠熟練，又害怕會遭到女兒嫌棄。心裏慌張的厲害，手無足措想了一陣子，突然苦笑一聲。
她什麼都看不見，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就在這裏。
如果她能看見，大概寧願餓著，也不會喝他熬的湯吧。
顧立敬心裏這麼想，手上卻還是誠實的替奚小素吹了一吹，遞到嘴邊。
奚小素相當配合的張嘴，咬住勺子，“吸溜”一聲，顧立敬手都在抖。
她一口接著一口的喝，比往日喝得都歡快。
顧立敬心裏高興，覺得自己今天熬的湯比往常熬的好，瞧他女兒喝得聚精會神，一看就是相當喜歡。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自以為隱藏很成功的表情，都落到了奚小素的眼中。
她眼前模糊一團影子，是年邁的父親。
他端著碗的手始終顫抖不停，呼吸都不敢用力，小心翼翼的伺候著她。
哪怕，她什麼都不知道。
哪怕，她能看見以後會立刻趕他走。
哪怕，她其實並不願意原諒他。
......
兩碗湯見底，顧立敬眉開眼笑。
奚小素喝得有點漲肚，卻沒表露出來，被子底下的手不動聲色揉了揉圓滾滾的肚子。
有了先例，喂湯的事兒就由顧立敬一手操辦。
他整天換著花樣的熬湯，臨時準備的房子，食材應有盡有。
自打跟謝左穎離婚以後，顧立敬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享受過安逸的生活了。
他一方麵希望女兒盡快康複，另一方麵自私的希望這樣的時間能在久一點。
直到有一天，奚小素恢複視力了。
她木訥又沒有焦距的眼睛，突然就有了靈魂，重新生機勃勃。
霍靖宇去隔壁病房強迫奚文翰又喝了一碗湯，奚文翰趴在床邊幹嘔，一邊吐一邊說：“姐夫，我求你了，別讓我喝了。”
站在他麵前的男人，臉上寫滿了嫌棄。
反之，顧立敬神情相當躍躍欲試，手上的動作也不含糊。
他捧著碗，手裏拿著勺子，一轉頭......
顧立敬怔住了，他覺得女兒好像看到他了。
“小素？”
奚小素聽不見，但她看見顧立敬嘴巴一張一合，嘴型是她的名字。
奚小素突然就有些不忍心，想到她住院的這三個多月，一直都是顧立敬盡心盡力的照顧著她。其實，顧立敬完全可以找個護工代替他現在手上做的事，但他不肯，寧願自己辛苦，也不希望別人代替他照顧女兒。
奚小素也不知是想通了，還是沒有想通。
總之顧立敬淚眼朦朧的時候，奚小素已經動作比腦子快的，攥住了顧立敬的手。
她看著顧立敬的眼睛，無聲說：“爸。”
顧立敬崩潰大哭，抱著奚小素的身子，像兒時那樣哄著，一遍一遍拍打著她的脊背。
奚小素渾身僵硬，心裏卻是暖的。
近二十年的心結，在此時終於有個了斷。
病房的門被一腳踹開，顧立敬和奚小素同時抬頭，都被嚇了一跳。
“爸，你能不能別讓我喝湯了，我姐那麼喜歡喝，你幹脆都給她喝了不就......”
奚文翰大大咧咧的進來，無意中對上奚小素的眼睛。
“！！！”
“姐，你能看見了？”
他們擔心奚小素不喜歡這裏的環境，畢竟那架突然失控的飛機，就是從天空直挺挺掉落到這裏來的。但看起來，他們的顧慮完全是多餘的。
陳讚去地下室取車的時候，與謝左穎擦肩而過。
那個女人濃妝豔抹，脫離顧立敬的掌控，像是完全放開了自己的本性，變得麵無全非。
她踩著恨天高，踏著風和細雨，趾高氣昂的走到顧立敬麵前。
“我來看看我兒子。”
奚文翰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原本惆悵的心情變得更糟，微微皺了皺眉。
顧立敬渾然不在意謝左穎的轉變，他目光淡淡看向站在一邊，事不關己的兒子。
“奚文翰。”
奚文翰往前走兩步，不著痕跡把奚小素護在身後。
“媽，我沒事兒了。”
謝左穎仔細打量著兒子，少年鮮活的生命，讓她原本枯燥的生活，平白增添了一抹亮麗的顏色。她依賴著這個孩子，溺愛著這個孩子，可到了最後，他卻更願意去真心對待一個外人。
在謝左穎眼裏，不管奚小素做過什麼，她都始終是個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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