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夏禾紅葉(1 / 3)

風予晗是有些猶豫的,她怕影也有問題,如果是影自己做的手腳,那麼她將畫像交出去,不管如何都是將自己的地排透了出去,那麼局勢肯定會更加不利,但如果他真得是受害一方的話,風予晗覺得說不定就能獲取影的信任,這樣她便是多了一個有利的幫手。

一時間難以決策,但是在和影交談的過程中,她決定還是試上一試,當看到影瞬間凝固的表情後,風予晗笑了一下,心想自己這次可能是賭對了。

影剛看到畫像時就毫無掩飾地激動起來,隨即又好像是很不確定一般,眯著眼又打量了一會兒,風予晗也一直沒有出聲打擾他,許久後,影的目光才從紙上挪了開來,煞有心事地與風予晗對視。

風予晗看著他,道:“你知道他。”她頓了頓,又說了句,“還很熟悉過。”

她這短短兩句話說得十分篤定,語氣也是完全不容置疑的,影知道自己也再沒有辦法隱瞞下來這件事,無奈的點點頭,道:“這個人,正是幼時領我練功的一位長輩。”

這個回答就連風予晗也微微吃了一驚,她想過這麼一個蒼老、不起眼以及醜陋的人會隱藏在宮中以一種更不起眼的身份潛藏在這裏,但是影的此話一出,卻在另一方麵直接證明了這個人非同一般的地位。

風予晗抿著唇沒有說話,隻一再盯著他示意他接著說下去,影歎了口氣,道:“公主應該對暗衛的選拔製度有所耳聞,每一屆都是要經過無數次的訓練後再通過繁雜的各方麵考核,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暗衛,而在此之前,一直都是曆任暗衛的帶頭人來負責接班人的訓練,就像我一樣,現在我也已經不再年輕了,所以手下的屬下數目在不斷增多,除去守在陛下身邊做事的時間以外,我就會去訓練這些屬下們,在另一種意義上來說,我是他們的老大,也是他們的老師,當然,與我平級或是稍低一兩級的暗衛同樣也有權力可以培養另外一撥新生的力量,而畫像上的這位,在當年就扮演了我如今的角色,他是我的老師。”

影一下說了這麼多話似乎很是不習慣,風予晗聽得有些愣神,這才抓住了最後一句重點:這個人居然是影的老師。

“你現在還見過他嗎?他現在在哪兒?”風予晗急切問道。

影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看到公主尋找的人竟然是他之後,也同樣的震驚。老師結束自己的使命後就消失了,他也沒有留下過隻字片語,甚至都從未與我們道別,如果公主說他現在身在宮中……抱歉,這件事情我覺得是真是假還有待商榷。”

影其實說得還算客氣,風予晗覺得也實屬正常,因為畢竟對方是被她強摁在此處的,如果換位思考一下,風予晗可能會直接懷疑自己這個口吐驚天秘密之人。

太離奇的事情根本就不知道去相信。

風予晗又道:“影,你們的容貌,按理說是有辦法弱化的,是不是,他如果用這種方法躲在宮中,就算你們見到了,也轉頭會忘記這個人,這樣,也不失為一種方法。”

影點了點頭,道:“公主說得沒錯,這確實是一種可行的方法,但是其實我們現在對自己的容貌已經不會再去刻意的隱瞞了,因為那種藥水會對人的外表皮膚……”

他說著就頓住了,風予晗也在一瞬間反應了過來,道:“會對外表皮膚造成傷害!對不對!”風予晗有些激動,又將那張畫像攤開在他麵前,道,“我是憑借自己的記憶畫的,所以這畫像應該與本人還有許多出不同,因為有好多細節我就沒有畫出來,比如他臉上的褶皺,他的這裏、這、這、還有額頭上,皮膚就好像一個蒼老到即將入棺之人,我起初怎麼看覺得怎麼不對,但是現在就說得通了,他必然是長時間在說你所用的那種方法,從而讓見過他的人都記不得他,但是他自己也受到了相應的傷害。”

風予晗說著抬頭對上了影的視線,道:“影,他就算是你的老師,你應該是皇叔即位後,也就是六年前才替代了他的,那麼就此之前,這個人就一直在帶領著所有暗衛,六年,一個人不可能蒼老成如此的樣子,他其實還很年輕,對不對?”

風予晗盡管是在反問,也反問的很是篤定,幾乎就是在用一種異常肯定的語氣來說的,影愣了許久,這才緩緩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風予晗倒吸一口涼氣,起身走到了薑瑛所坐著的桌旁,道:“影,除此之外,可否再勞煩你稍等片刻。”

影自然是不能拒絕,沉默著點了點頭。

風予晗坐下來執起筆,在空白的紙麵上再次用線條勾勒出一副畫像來,薑瑛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就覺得她現在畫得這個人似乎與之前畫像上的那個人很相像。

等風予晗畫完後,薑瑛這才有點反應過來了,畫像上的這個人雖然與之前那副上的很相像,但是還是有區別的,比如現在這幅上的這個人就很是年輕,眼睛也是完好的,就是有些賊眉鼠眼、體態佝僂。

風予晗將新畫的這副畫像送到了影的麵前,影看到了閉了閉眼,許久後才道:“是他。”

就算已經猜到這兩個人之間必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但沒想到他們甚至是同一個人,風予晗雖然已經提前想到了,在被映證的同時還是不小的吃了一驚。

她皺著眉頭,隻覺得此刻思緒紛亂,她看了看影的狀態,想必對方隻比她還要混亂,風予晗走到了他的麵前,道:“這就是我今晚要告訴你的、詢問你的所有了,現在你可以走了,但是你應該明白,我在邀請你建立同盟關係,你的老師這個人至關重要,甚至是我解開所有謎團的最後線索,所以,無論如何,希望你仔細斟酌,三日後,我在此等待你的答複。”

風予晗並沒有勉強人的習慣,但是這次不同,她必須需要影的力量,她覺得這個畫像上的人她可能再怎麼找也是白費力氣,唯有熟悉他的人,比如影,才有機會將人從暗黑處挖出來。

影有些失神的點了點頭,都忘記了行禮,就閃身不見了。

一夜下來屋中的三人皆是心力交瘁,風予晗癱坐在椅子上,薑瑛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如實道:“雖然皇兄有很多話想要問你,但是這會兒你定然是累了,歇息吧,畫像上的人,皇兄也會繼續派人暗中打探的。”

風予晗臉上有一抹無法掩蓋的疲倦,她笑了笑,說了聲“好”,之後一閉眼,就已然是第二日的午後了。

這一覺睡得極沉,但是好在夢中再沒有出現那令她心驚的回憶,甚至連桑瀾這次都沒有出現,她的夢裏一片空白,就這樣睡了許久。

翌日,風予晗還是沒能清閑下來,她打算在東宮之外的地方找一找,影雖然態度上沒有強硬地拒絕她的提議,但是其實風予晗的把握最多也隻有六成,果然影對她並沒有信任的話,那就完全不會再同意這件事情了。

風予晗今天出門還是沒有看清楚黃曆。

她遇到了一個人,一個做夢都不願再夢到的身影。

薑玥。

該怎麼形容那一陣的感覺呢,風予晗沒有感受到這麼多年以來從那天開始就積攢下來的恐懼,甚至很沒有真實感,她瞥見身前不遠處那道嬌小卻渾身充滿傲氣的身影時,內心其實是很平靜的,不對,其實是很空洞。

毫無疑問,風予晗從小將她當做自己護在懷裏的好妹妹,做什麼事情都第一個想著她,有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第一個想到能夠分享的人就是她,薑玥是陪伴她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更是那個幼時的薑鈺心中的最美好的回憶。

如果,沒有那天的話,風予晗時常會想,如果她被抓走後沒有堅持到最後被放出來的那天,就不會見到完全陌生的、另一麵的薑鈺,或許說,那才是她的真麵目,但是風予晗完全不想見到那樣的薑玥,更有或者,曾經的薑鈺就此喪命,而且她把自己變得更蠢笨一些,那麼她就不會猜測道薑玥的身上,或許在最後閉眼的那一刹那,她還在滿心擔憂著那個看起來脆弱又溫柔的妹妹。

如果真是那樣,那該多麼的美好啊。風予晗看著簇擁在她身邊的人,皆是一副副恭敬到塵埃裏的樣子,這是曾經的薑玥完全無法擁有的待遇,也是薑鈺曾經視作累贅的照顧,她們兩個的命運就像生反了一樣,一個在費盡心思的往牢籠最高處爬去,一個拚了命的要從牢籠中將自己解救出來。

現在的她得到了,沒有人再敢忤逆她,更沒有人再敢在被人亂嚼舌根,她高傲地站在人群之間,風予晗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看身旁人都寒蟬若禁的姿態,她知道薑玥正在行使著她作為祈安公主的至高無上的權利。

祈安公主,風予晗想到這個封號就有些失神,對啊,薑玥的出生其實是包含著所有人的期望的,甚至還擁有著比她大了幾個瞬間出生的姐姐的祝福,所有人的祝福彙聚在一起,才選了個祈安的名諱,風予晗很不懂,為什麼明明是祈安,卻偏偏要給她帶來災難。

風予晗覺得眼前有些模糊了起來,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四肢都是僵硬的,心口的錐痛感一圈一圈地蔓延開來,甚至讓她喘不上氣,她這才反應過來,並不是自己已經可以麻木到保持平常心的看待這個人,她並不能,她遠遠做不到這樣,風予晗這才發覺自己是心痛到麻木了。

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風予晗有些自嘲的想,是上去狠狠地捅她一劍?還是揪住她大聲質問她當年為何要欺騙她,為何要用這樣齷齪的心思來回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