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子衿姐你當然不會這麼想,可是怎麼辦,我卻想了,我就是想太多了,我就隻配得到別人強加給我或者施舍給我的東西嗎?然後我還要如此感恩戴德的活著對吧,你知道那是什麼感受嗎?”
在周子衿心中,茯苓隻是天真可愛,無憂無慮,她從未想過這樣的人內心掩飾著如此的苦痛,而苦痛全部來自那些身邊的人看似愛你的表現。
“不是我所想,也不是我想要的,我還要繼續這樣感恩戴德的活著嗎?”茯苓抱著頭顱,宣泄著自己的不滿,說完向後退出幾步,雙肩跟著顫抖起來
“現在我想是時候拒絕了,我想學會選擇,結果所有的事都成了我的不對,我難道沒有資格去追求我想要的嗎?身邊的人沒有一個人支持我,都說我病了,魔怔了?子衿姐,可笑嗎?”
周子衿心疼的朝她邁出幾步,可瞧見她蜷縮著痛苦的樣子,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她隻聽到茯苓說的最後一句話
“子衿姐,不管是知一村還是雪廬都沒有我的夢想”
“……”
接著茯苓越過周子衿,頭也不回的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沒有任何留戀不舍。
從茯苓家回雪廬的那條小路很黑,不下心會踩進坑窪的地方,周子衿走著走著,長長籲出一口氣,在原地靜立了好一會,然後慢慢蹲下身子,頭顱抵在膝蓋上,一旁緊握的手突然鬆開了
為什麼啊?現在越想握緊的東西,反而會越握不住了呢?
之後的許多天,茯苓的事一直困擾著周子衿,她總有些坐立不安,食之無味,再次收拾東西時才從布袋中拿出三師兄交給自己的信件,竟將這事拋到腦後了。
雪廬的梨花樹下,周子衿將遇見三師兄的事情同二哥說了一遍,又將那封信件遞了過去,想是突然接到消失了這麼久師弟的來信,二哥有驚訝,更多的是懷念,拆開之後那信看了許久。放下那封信後,又看了眼正在飲茶的周子衿
“十一,老三見了你很震驚吧?”
周子衿點點頭,二哥歎息著起了身將手臂背到身後去,抬頭看了看天上那輪明月,繼續說
“是啊,他當年是因為小五的事離開的,過去了這麼些年,該放下人的都放下了,即使放不下,也是帶著這份哀思,繼續生活下去,現在看來,隻有他一個人依舊不能釋懷”
想到三師兄那張溫和卻憂傷的麵容,周子衿問
“二哥,五師姐她……”
常山聽了轉過身,臉上略過一絲痛色
“是一場意外,那時雪廬有位病人需要一味草藥,本不是什麼珍惜藥草,老三說自己可以去後山采,那幾日陰雨不斷,小五不放心便一起跟了過去,說是可以互相照應。進山後,是小五先發現的藥材,卻在采到藥的時候一腳踩空,人從山上摔了下去,當時就昏迷不醒,老三那時設法做了急救,依然沒能救回來,等人背回來的時候小五已經沒了”
怪不得三師兄見了她雖然欣喜,卻總是帶著歉意。如此看來,他應是責怪是自己害了五師姐,所以自責歉疚,悔恨至今。
“老三根本沒法接受小五就那樣走了,後事處理完,他也因此病了一個多月,可是清醒後開始質疑自己的醫術,質疑身邊的一切,說是這十多年的寒窗苦讀最後卻是全無用處”
“有一日老三突然發狂將房間內的醫書全都撕碎,師父贈與的藥箱也砸的一幹二淨。師父為此責罵,師娘更是悲痛,那時候的老三全然看不見聽不見,夢囈般說自己所學的東西都是假的,連心愛之人都救不了,還能指望這所謂一身本事去拯救誰?三先生?哈哈哈,虛假無比的學識醫術,要來有何用?師父剛失了愛女,又見老三這副模樣更為痛心,罵也罵了,罰也罰了,可老三那段時間就像患了魔怔一般,每天都與永無休止的師父爭吵著。有一天他竟然瘋魔到去祠堂辱罵起了先師,師父自是氣不過,那一日便將他逐出了雪廬”
“師娘當然護著,勸說著讓跪在雨中的老三去外麵躲幾天,都冷靜一下,等師父氣消了再回來,可是他卻在那天消失了,消失在知一村,人間蒸發了一樣,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師父自此之後說當是沒收過這個孽徒,讓他出去自生自滅,可師娘舍不得,在外麵尋了好些日子,最後才確定,老三真的走了,那樣決絕,他不要這裏了。這一走二十多年一次也沒回過,期間也不曾和任何人聯絡過”
常山坐回石凳上,再拿起那封信看了看,歎息道
“沒想到,他學了西醫,成了一名外科醫生,他還是將對小五的遺憾背在心頭追悔了半生啊。”
周子衿聽了一個人的久遠的故事,這兩個人對自己來說陌生卻熟悉,三師兄另她心生同情,五師姐讓她感到惋惜,可三師兄當年的不辭而別是不是迷茫無助過啊?可終究選擇義無反顧。周子衿想著默默的為二哥添上一盞新茶,問
“二哥想過離開雪廬嗎?”
常山飲下茶水,耿直的臉上微微一怔,搖搖頭
“或許是我愚鈍,也太過平庸,從年少到現在,所思所想所念全在這裏,世界那樣大,要去哪裏啊?哪裏都沒有雪廬能讓我心安!”
二哥這樣說,可周子衿知道,雪廬也少不了二哥,他是師父信任和依賴的徒弟,是七哥續斷的堅實依靠,七哥經常說他還有許多不足,需要二哥的指點,現在石奎已經熟悉中藥房的事物,但依舊會時不時呼喚二哥。這樣一個平時沉默隻是默默做事的人,不知不覺中成了大家心中不可或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