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國臨湘郡。
日頭漸晚,西市上來往的人是零零落落,沒有了晌午時候的熱鬧,桑餘推著車,口裏吆喝著,眼睛卻是觀望著六路八方,餘光中一名青衣男子徑直往他所在的位置走來。
桑餘裝作沒看到,照老樣在推車上的木桶裏拿出一把蒲扇,上麵蘸滿了水桶裏的清水,然後像是趕蚊子一樣,將蒲扇上的水珠都拂在了梨上。
那人越走越近,桑餘按耐住性子,然後故意不看他,往別處吆喝道:
“賣梨哎,新鮮的梨。”
“哎,賣梨的,問你個事兒......”那人語氣生硬,麵露輕蔑。桑餘裝作沒有聽到,繼續喊道:
“早上剛摘的梨,賣梨哎。”
這人看見區區一個賣梨的既然敢不搭理自己,心裏頭無名業火一起,腰間長劍“嗆”地一聲就要出鞘,卻被一隻手按住了。
“劉師弟,你且退下。”
“這位小兄弟,方才多有得罪,實在是不好意思,在下想與你打探個事?”
後來之人語氣誠懇,但是桑餘依舊沒有搭理他,直到對方問道:
“小兄弟,你這梨怎麼賣?”
桑餘此時才掉轉頭,裝作才聽到的模樣,隻見對方約莫四十出頭,麵色青黑,背後一支不知材質的雙鉤從肩頭探出一截,腰間墜著一塊精美的羊脂白玉。
是個有錢的主,桑餘會意,口中不言不語,隻是豎起三個手指。
“一枚錢三斤?”
桑餘置若罔聞。
“三枚錢一斤?”
桑餘搖了搖頭道:“三十枚錢一斤。”
“你,找死。”一旁的劉姓男子額頭青筋暴漲,往前一步正要發作,卻被他師兄攔了下來:“三十枚錢就三十枚。”
“哎呀,這位英雄真豪爽,有什麼事盡管問,小弟我知無不言。”桑餘方拍了拍胸脯。
“小兄弟,最近你們臨湘郡來往的外地人多不多?”
“外地人?臨湘郡的商旅就從來沒見少過,不過您這一問,我倒想起來了,確實是比平常多些!”
桑餘話音一落,中年男子與他師弟相互對望了一眼,然後繼續問道:
“在下還有個問題,您可曾知道賈太傅?他老人家在長沙郡是不是有座故居?”
“知道啊,不過...”桑餘話題一轉,麵露惆悵。
“不過什麼?”麵色青黑的中年男子追問道。
“大哥你有所不知啊,小弟我家裏窮,小的時候爬樹上摘梨,一不小心就摔了下來,把頭給磕了,所以記性時好時壞。”桑餘委婉道來,麵上還帶著幾絲淒楚,好像這事才發生不久一樣。
之前的那名年輕人向前一步,一手抓住桑餘領口,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還敢跟我師兄言左右而顧其他?”
中年男子是個老江湖,心裏頭自然也通透的緊,雖然生氣,但是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有求於人家,於是好言問道:
“那小兄弟你是怎麼才會高興呢?”
桑餘欲擒故縱,表麵上故作憨厚,撓了撓後腦勺,撇嘴道:“我嫂嫂讓我把梨賣完才讓我回家吃飯,現在天都這麼晚了,還賣不完,不開心。要不你們等我會,一會我把梨賣完了,興許就想起來了。”
那年輕人一聽,這不赤裸裸的敲詐嘛,怒道:
“師兄,咱們走,這人奸詐貪心,梨上灑水做了手腳不說,還賣得這麼貴。”
這話一說,桑餘就不樂意了,斥道:“站住,你說誰奸詐了?這梨上的都是露水,沒聽我講是早上新摘的嗎?”
“早上?現在都快傍晚了,你家的露水能留一天?”
“沒見過不代表沒有。不然我的梨為什麼會比別家的貴?”
“你...”
劉姓男子氣不過,可是他師兄卻麵色不改,打量了桑餘一番後,便從身上掏出錢袋,數也不熟全部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