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幹熱雖已被涼亭隔開,可亭中兀自升起一股燥熱,讓她的心也躁動起來。
亭中另外兩人不做言語,麵帶淺笑,似是已將凡事看開、看懂,隻待她張口承認。
“王妃之逝,失之親,得以友。父王之別,得以權,失之……失之心。”
良久,亭中才依稀聽得她綿長的聲音,長到她無法一口氣說完一句話,是那麼平靜,那麼溫婉,靜如湖,婉如玉。
兩人一齊看向她,一個麵帶淺笑,一個麵露憐惜。他們隻能看見她太過深的眼眸,看不見她眼底的表情,也看不透她心底的暗湖。
“聽禹,瑾王不隻是瑾王,瑾王更是聽禹。”清慧悠長道,“若非心動,風雲水霧豈會動,若非心不動,山石天地豈會不動。”
“於瑾王,這天下是最想得。於聽禹,這天下哪裏能比得上瑾忱山的落梅。”聽禹無奈的笑笑,垂眸看著自己的手心,“有一日聽禹若能卸下這一身重擔,當不會陷身於此……方丈,聽禹已悟,多謝方丈。”
清慧笑著點點頭,但見不遠處趕來一小沙彌,他道:“聽禹便隨爾空去你母親的禪房罷。”
聽禹點頭起身,雙手合十拜一佛家之禮。
見聽禹走遠,言柒不禁搖頭失笑,已消失許久的雍雅回歸麵上。
“若老衲沒有猜錯,言柒公子當還剩三月。”
“若真是三月,言柒怕是什麼都抓不到了。”
“世子是位何事而來?”
“不瞞方丈,”言柒恭謹道,在青石桌上攤開自己的手心,“不知緣由,言柒手中便有了它。”
清慧隻清掃一眼,而後笑道:“正如世子所說,不知緣由,你的手中便有了它。”
言柒不解,“請方丈明示。”
“手心本無物,有物才有物。物可是物,萬物皆可物。”
“如方丈所言,手心之上,該是吾心所向?”
“心之所向,牽動全身,若是無,有也是無。此物給予世子,有便是有。”
合攏雙手,手心忽有一點溫度,熱的能將自己刺痛。
五月二十八日,瑾雍兩軍會紺璽山腳下,和。同日,兩軍出發,趕往瑾州都城,留一萬擎龍騎與五千雪羽騎分隊前往靈州、帝都。
六月初二,瑾雍兩軍轉回瑾州都城。
“恭迎我王回朝。恭迎七世子。”
鎏金色寶座已被人擦拭鋥亮,朝詳殿的紅色大門完全敞開,讓陽光泄進來照在王座之上,百十顆玉石明珠折射出灼灼光華,刺痛了人眼。
聽禹心中欣然,終於還是回來了,縱然在外兵站一月,對這裏還是有所懷念。
來到主座旁,聽禹探手,向右側指引言柒入座,言柒一欠身坐下。
“眾愛卿必也知道了罷。”坐於主座,聽禹朝眾臣問道。
“臣等已知。”
“可有疑問?”
“稟王,微臣有本。”尉遲英站出一步,抱拳躬身。
“講。”
“若是青州滅亡,帝都顛覆,七世子手握天下,我瑾州該如何?”
言柒淺淺道,卻是讓人忠信:“若有那一日,吾以性命起誓,吾豐言柒絕不動瑾州一寸、不動瑾王一毫。”
“瑾州還是瑾州?”尉遲英問。
“是。”言柒答。
“王是王,臣是臣?”
“是。”
“多謝世子。”尉遲英不再發問,躬身退回原位。
“世子覺得,我王可否坐擁天下?”文崇天上前一步,沉聲問道。
“瑾王風華絕代、女中堯舜,為王為帝皆是首選。”
“如若有朝一日,帝位空缺,我臣重推我王為帝,世子該如何?”
言柒未見有何異常反應,道:“但求國泰民安。”
“那雍王妃又該如何?”文崇天補上一問道。
“王妃所求亦是雍州安好,並且王妃手握兵力,較瑾州微乎其微,文丞相不必如此在意。”言柒一字一句道。
文崇天不否認,他道:“世子所言,老臣是否可以理解為若王妃與瑾州發生矛盾,世子不會與雍王妃同踩一船?”
“丞相,”久未說話的聽禹此時出聲警示道,聲音有些許低沉,“雍王妃怎麼說也是世子乃至孤王的長輩,豈容得在朝堂之上議論。”
“是,微臣知錯。”文崇天俯首退下。
“即日起,豐世子之語,如孤之語,世子之令,如孤之令,若有違者,論國法治以嚴懲。”聽禹沉聲道,紅衣墨發,絕代風華,於殿中明耀生姿,無限芳華。
“臣謹遵王令。”眾臣齊口應到。
翌日,瑾雍六將會於金壽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