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王家是並州第一世家,王家的子弟遍及幽並司涼四州,絕對不能引起麻煩。即便是要動王淩,也要明升暗降,絕對不能授人以柄,引起不必要的猜測。依我之見,更化改製之後,有三省六部、九寺五監、秘書、殿中三省,就讓王淩做個少卿或者少監好了。與此同時,大力拔擢識時務的王翰、王晉等王家旁係,如此一來,天下的清流士人就說不出什麼了。”
楊修不愧為一等一的聰明人,三言兩句,就籌劃出了一個縝密而龐大的計劃。“德祖此言大善也!正該如此,才能讓那些居功自傲的人看上一看,離了誰,朝廷都照樣兒玩得轉!”楊修的話音方落兒,在座眾人就都翹起了大拇指兒。太原王家樹大根深,還是要防微杜漸。
“好吧,德祖,你找機會去見一見司馬懿。他此時是監察禦史,正在河內郡查案,等到他查完河內郡的案子,返回京師之後,你再去見他。他出京已經一個半月了,料想也該查得差不多了。若是他查不清楚,就算他命苦好了。若是查清楚了,就證明他是個一等一的長才。這樣的人,不妨送他一場富貴。”嚴嫣又打了一個哈欠,有些倦怠地揮了揮手,低聲說道。
“諾!微臣明白。”一聽嚴嫣此言,楊修立刻就大喜過望了。這點眼色,他還是有的。
此次內朝終於議事已畢,朝臣們三三兩兩,坐上自己的馬車,返回自己的府邸去了。在華美的八寶轀輬車上,蔡侯爺父女二人相對而坐。“父親,王淩是拘謹了些,這一次沒看準風向,以至於觸怒昭懿夫人。可是,王家畢竟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大司馬的世家大族。像楊德祖說得那般措置,譬如一棵大樹,主幹衰微,旁支強盛,太原王家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嗎?”
文姬雖然蕙質蘭心,博覽群書,可是,她畢竟是一個溫婉的女子,如何能理解那些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文姬,你說對了。昭懿夫人要的,就是王家天下大亂!你仔細捋一捋,自從昭懿夫人秉政以來,朝廷上發生的那些事兒。樁樁件件兒,無一不是裁抑大族,防微杜漸!”
蔡侯爺美滋滋兒地飲了一口茶,這才緩緩說下去了。“本朝的天下,一向是外戚和宦官交替執政,何也?無不出於秉政者的意思。就因為太原王家的勢力實在是太大了,昭懿夫人才不得不加以裁抑。老王述和王隗在世之時,哪一個不是兢兢業業,小心謹慎?這才堪堪換來了一十四載的平安。沒想到王淩一當了家主,就給大司馬和昭懿夫人甩起臭臉子了!”
“大司馬是念舊情的人,他或許念及老王述和王隗的好處,對王淩一笑置之了。可是,昭懿夫人是什麼人?呂太後一流的任人物,她的眼裏是不揉沙子的,正逢著瞌睡,正好兒來了一個枕頭。文姬,你看著吧,這一次,太原王家可是要倒大黴了。雖說不會被連根拔起,可是,靠邊站是免不了的。冷板凳、熱屁股,王淩一幹人做上十幾年,他們就全都明白嘍!”
蔡侯爺終於說完了,他雙手捧著茶盞,雙眼定定地望著文姬。經過了一十四載的風霜雨雪、宦海浮沉,昔日熱血澎湃的蔡伯喈,早就變成了今日的萬戶侯蔡邕。其中的是是非非,雄心壯誌,還有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早已被歲月的殺豬刀斬殺得幹幹淨淨,一去不回了。
“噫!原來如此,如今,我全都明白了!打一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兒,天下的小民百姓,就好比羊群,公卿大臣們,就好比牧羊犬。君王,則是牧羊人。這牧羊犬不能太能幹,太能幹了,就會喧賓奪主,顯不出牧羊人的重要了,如此一來,就該被烹殺了。可是,牧羊犬又不能太平庸了,太平庸,無法牧羊,也會被主人烹殺的。如此一來,這牧羊犬該當如何呢?”
文姬睜大了美麗的雙眼,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皺著眉頭問道。“無它。該能幹時能幹,該平庸時平庸,而且,時時刻刻要站在牧羊人的角度想問題。至於運用之妙,就隻能存乎一心了。經曆的風風雨雨多了,你自然就品出來了。”蔡侯爺撫掌大笑了,臉上全是欣慰之色。
“文姬,我明日去問問張仲景和華佗,昭懿夫人到底兒是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