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日,辰時,豫州,汝南郡,朗陵縣以東。
朗陵,位於荊州和豫州的交界地帶,地處淮河北岸,扼淮河向北之咽喉。時為南土,時為北國,戰略位置異常重要。“為天中奧區,遠控荊襄,近依宛洛。其東北曠野平原,與汝遂各界壤地相接牙錯……形勝天成。”本朝無名氏所著的《兵要圖誌》中,是這樣說的。
春秋之時,便已有此城,秦屬潁川郡,前漢初置朗陵縣,後置朗陵郡,黃萌任太守。本朝初年,光武帝劉秀曾將大將臧官封為朗陵侯。臧官死後,其子臧信等三世繼為“朗陵侯”。如今,臧家的子孫早已流離,朗陵縣也成為了汝南郡轄下的諸縣之一,基本處於無政府狀態。天子東狩之時,曾經任命過朗陵縣令,自從關東聯軍進軍平輿之後,縣令也匆忙棄官而走了。
朗陵縣城之中,縣衙二堂之上,揚州牧袁術袁公路帳下的頭號大將紀靈正居中而坐,聽自己的主簿講論著最新軍情。“將軍,主公督率大軍,已經到達新蔡,距離大本營壽春隻有四百五十裏了。如今曹孟德和袁本初都迭遭敗績,被並州軍打得丟盔卸甲,一敗塗地。隻有主公實力未損,一見大事不好,立刻便星夜退兵了。”主簿以手加額,不勝噓唏地說道。
“這也未嚐不是好事兒,經此一戰,袁本初和曹孟德是徹底完犢子了!沒有個五六年,休想恢複舊觀。如此一來,主公的揚州軍就成為天下第二的勁旅了。主公水漲船高,我等也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紀靈大笑道。主簿向來是上官的心腹,和他說話自然不用繞彎子。
就這樣閑聊了幾句之後,雙方便轉入了正題兒。“主公最新的命令,是命令我率領五萬大軍,在此等候李傕、郭汜、樊稠三人的西涼殘部。依我之見,揚州軍中九成兒都是水軍和步卒,獨缺精騎。有了這些百戰之餘的老卒,對付境內的山越就有十足的把握了。山越向來桀驁彪悍,聞聽關東聯軍大敗,定然會再次揭竿而起的。”紀靈滿臉肅然,若有所思地說道。
“將軍所見極是!真正是肺腑之言!”主簿先拍了紀靈一記馬屁,這才繼續說下去了。“本朝的養馬地,都在呂奉先的手中。平州牧公孫度在世之時,,好歹能從他手中高價買馬,現在這條路也斷嘍。有了西涼精騎,即便是數百人,假以時日,定然能練出一支精騎。”
“是呀,我估摸著,這便是主公的真意。隻是不知道,他們現在到了哪裏了。”
說到這裏,紀靈抬起雙眼,望向正西方向,那裏,便是李傕、郭汜的必經之路。
自從在荊州南陽郡的育陽被張濟、張繡叔侄倆擊敗之後,李傕三人慌不擇路,縱馬疾行,向正東方向落荒而逃,一晝夜之間,竟然狂奔了兩百多裏。到了比陽縣城之後,看看身後並無追兵,這才心中稍安。李傕三人看看麾下的精騎隻剩下了不到兩千,頓時大放悲聲了。
就這樣抱頭痛哭了一陣兒之後,三人這才收住哭聲,坐在縣衙之中,一邊飲酒一邊敘話。“想不到此戰經輸在了張濟、張繡叔侄手中!若有來日,定要擒住這叔侄二人,剝皮抽筋,挫骨揚灰!不報此仇,我樊稠誓不為人!”性子最毛躁的樊稠終於忍不住了,他以掌擊案,大聲怒吼道。說實話兒,自從樊稠從軍以來,敗仗打了無數,隻是這一回實在是太過憋悶。
“樊兄弟,這話兒,隻是說出來騙騙自己罷了。如今關東聯軍一敗塗地,放眼天下,那呂奉先的並州軍一枝獨秀,已然隱隱是天下第一諸侯了。張濟、張繡叔侄倆背靠著這一棵大樹,我等兄弟三人,麾下隻有兩千精騎,如何能奈何得了人家?”郭汜陰惻惻地說道。
“老郭,依你之見,該當如何呢?”樊稠皺著眉頭問道。他的性子雖然焦躁,腦筋兒也不甚清楚,但是有一個過人的長處兒,那就是從不惱怒。“唯今之計,便是找一顆大樹,暫且靠上一靠兒,即便是暫時歇息一下,也是好的。隻是我等窮途陌路之時,又有誰能收留呢?”
一聽這話兒,三個人立刻都沉默了。是呀,古往今來,從來都是錦上添花,從來不見雪中送炭,今日他三人大敗虧輸,又有誰能施以援手,來個雪中送碳呢?“無它,隻能看袁公路了!曹孟德和袁本初雖然是蓋世英雄,可惜如今自顧不暇。”悶頭兒喝酒的李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