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跡灰色地帶的顧楓,由內及外,看起來都不像好人。
有一次,沈南希問過池非昀,為什麼他這樣不近人情的人會和顧楓成為好兄弟?
池非昀思索了一下,才不確定似的回答說,大概是因為互補。
沈南希不解。
池非昀向她解釋,他從顧楓身上,他看到了他沒有的東西。
沈南希追問是什麼東西,池非昀緩緩說了兩個字:“熱愛。”
顧楓熱愛這個國家,熱愛鮮活的生命。
因為熱愛,所以他願意將自己置身於泥濘之中,從一個衣食不愁的翩翩公子,變成一個隻能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的孤獨者。
沈南希不關心顧楓的事情,也不想幹涉淩萱的決定,可淩萱和顧楓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糾纏了十年,這就不得不讓她重視了。
“阿萱,你到底怎麼想的?”
“有什麼好想的呢?”
池晉寒正坐在地上玩拚圖,淩萱走到他身邊,摸摸他頭:“小寒,幹媽給你買的拚圖好不好玩?”
“好玩。”池晉寒點頭,手上動作不停。
池晉寒拚圖的速度很快。
九歲的時候,一千塊的拚圖僅用不到一小時的時間就拚完了。
現在十歲,淩萱給他買了一萬塊的拚圖。
“幹媽疼不疼你?”
“疼。”
“比你媽媽疼你?”
池晉寒動作一頓,笑嘻嘻說:“比我爸爸疼我。”
“雖然這不算準確答案,但你幹媽我表示很滿意!”
淩萱忍不住又揉了揉小朋友的頭,這才坐回去小聲問沈南希:“小寒現在還和他爸對著幹呢?”
沈南希看了眼專心致誌的小朋友,無奈道:“也隻敢偷偷反抗了。”
在他們家,是典型的嚴父慈母,池晉寒小朋友再怎麼想在他爹手裏翻浪,也浪不出花樣來。
“阿萱,你——”沈南希欲言又止。
淩萱笑了笑,多年的姐妹情誼讓她很容易猜到沈南希想問的是什麼。
“希希,你想問我到底喜不喜歡顧楓是嗎?”
“那你喜歡他嗎?”
“不喜歡。”
淩萱搖搖頭,沈南希皺眉,正想說什麼時,便聽淩萱接著道:“是愛,我愛他。”
十年的時間並不短,這足以讓一個無心情愛、看透男人本質的“海後”認清自己的心。
沈南希臉色微變,看著淩萱的目光,有著深深的擔憂。
……
愛顧楓這件事,淩萱可以在好姐妹麵前承認,卻不會在顧楓麵前承認。
為什麼要承認呢?
做了這麼多年的“女海王”,她自有一套男女交往準則,她的準則不準她對顧楓低頭。
但是,淩萱沒想到的是,在她和顧楓之間,即使她不低頭,她也已經輸了,且輸的一敗塗地。
萱萱……萱萱……
十年來,她從顧楓口中聽過太多次了——
有擔心時,他皺著眉頭低斥她的嚴厲;有生病時,他趴在她肩上假裝虛弱的撒嬌;有夜深人靜,他抱著她最後衝擊時的低吼……
她以為他口中的每一聲“萱萱”都是他礙於男人麵子未曾宣之於口的喜歡。
但是,當他醉酒了,抱著她一遍一遍喊著“萱萱”,說著他和“萱萱”的曾經時,她才恍然發現一個不得不承認又確實戳人心窩的事實——
啊,原來我淩萱也會有被人當作替身的一天啊!
淩萱認為自己很有大女人的風範,放到清雍正時期,說不準還可以和鈕鈷祿氏交流一番。
淩萱的腦子很亂,亂七八糟的畫麵和稀奇古怪的想法相互交織在一起,額頭血管突突的疼。
但她也覺得自己挺厲害的,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可以麵不改色的幫男人收拾幹淨,換上睡衣,給他蓋好被子,完了以後,還不忘給他在床頭櫃上留下一杯水。
淩萱在沙發上坐了挺長一段時間的,腦子依舊無比混亂。
等明天他醒來,我一定要好好和他說道說道,淩萱心想。
打定了主意,她在沙發上坐了一夜時間。
一夜過後,她趕在男人醒來之前,逃走了。
淩萱不知道的,當關門聲響起時,床上原本睡得沉的男人,慢慢睜開了眼睛。
*
“池總。”
池非昀在對麵坐下時,淩萱才發現對方已經過來了。原本可能還發現不了,但男人散發的不耐冷氣,還是讓她這個正處於失戀的人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這是不是說明她還沒那麼愛顧楓呢?
淩萱不無高興的想,看來她還是以前那個穿起褲子不認人、無情無義的“女海王”,不就是一個男人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呢?
她特地找上池非昀,不是她有多在乎那個可能還躺在她床上睡覺的醉鬼,而是她不允許自己的“海王”生涯有半點汙點,把人當替身的事情,她能做,卻不允許自己被當替身,說出去,她的臉往哪兒擱呢?
淩萱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但是,連昂貴的化妝品都掩飾不了的憔悴,清晰地昭示著她並不好。
池非昀眉頭一皺,臉色一沉,他不會擔心淩萱,但他家阿繡和這個女人關係好,如果她出什麼事了,阿繡肯定會難過。
“你想了解顧楓什麼事情?”池非昀開門見山,不想浪費時間。
“你怎麼知道我找你是為了顧楓?我就不能是為了希希?”淩萱像是被踩了痛腳,反應極大的反駁,好像這樣就可以繼續告訴自己,那個男人,自己並沒有多看重。
但是,這點掩飾在池非昀看來,根本沒必要。
早在淩萱失魂落魄,前言不搭後語地打電話找上自己時,他就已經猜到是顧楓終究還是暴露了一些事情。
池非昀不愛管閑事,多年前,顧楓還對他說過,希望他對他的事情保密,最起碼不要在沈南希麵前提及。
沈南希知道了,淩萱也就知道了。
對此,顧楓很果斷的拒絕了。
兄弟和女人之間,池非昀毫不猶豫地果斷選擇了他的女人。
池非昀不對沈南希有所隱瞞,但是,這些年來,沈南希雖然問過有關顧楓的事情,但是,卻從來沒有問過這方麵的事情。
她沒問,他也就沒說。
一是占有欲作祟,不希望她關注其他男人;二則是顧楓畢竟也是他看重的唯一兄弟。
不過,當這唯一兄弟的事情有可能惹他的女人不開心時,插兄弟兩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所以,當淩萱不願意承認時,池非昀反而刺激她,麵無表情的說:“阿繡自有我關心,不用你操心。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等等。”淩萱出聲喊住正準備離開的男人,盯著桌上的卡布奇諾。
網上有人說,卡布奇諾就像愛情的滋味,甜中帶苦。她一點苦都不想要,加了好多糖,可喝在嘴裏,還是苦的。
苦得她難受,苦得她想哭。
“我想知道……除了我,還有誰叫‘萱萱’。”淩萱艱難出聲。
*
十八歲以前的淩萱是自卑到甚至懷疑自己的出生是一場錯誤,想要以死來解脫自己。
十八歲以後的淩萱是連頭發絲兒都散發強大氣場,自信到認為自己這一生再也不需要依靠男人。
多年前,她和沈南希重逢時,她曾說:“以前,我討厭自己,討厭到為什麼我媽要給我取這個名字?如果我擁有像那個女人一樣的名字,他是不是就不會拋棄我了?”
這時的淩萱已經能夠非常坦然的提起年少那段讓她幾乎痛不欲生的感情。
“現在呢?”沈南希問她。
“現在?”
她笑了笑,甩起自己的金黃大卷,朝沈南希拋了一個媚眼:“老娘的名字好聽到不行!茹茹?什麼玩意兒?!”
茹茹,是那個搶了淩萱初戀男友的女孩子的名字。
“希希,你說,老娘的名字是不是真的很好聽?”
在1998她們的常屬包間裏,淩萱抱著酒瓶朦朧著醉眼,對沈南希嚷嚷著。
沈南希擔心的走過去,想要把她懷裏的酒瓶拿出來,但淩萱不讓,反而還抱的更緊了。
“阿萱,你不能再喝了。”
“希希,”淩萱打了一個酒嗝,她伸出食指指著自己,“你說,我的名字是不是很好聽?萱,萱萱啊……多好聽!”
沈南希已經從淩萱醉酒後的隻言片語中,知道了一些事情。
萱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