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3 / 3)

她抓著陸靖言手臂寬慰道:“你別緊張,別緊張。”

指尖下,男士西裝經受一日風霜後不見半分褶皺。許是她過分愛屋及烏,如今看他西裝襯衫,覺得每一寸都完美至極。

腦海中忽然閃現陸靖言每天回家後修長指尖解開袖扣的模樣,慢條斯理的動作中透漏著矜貴優雅的氣度,以及無聲的引誘。

如今這袖口一絲不苟,想必他應該沒回來多久。遲櫻站起身,慷慨地把座位讓給陸靖言:“你辛苦了,快坐下休息。”

這書桌前隻有一張椅子,陸靖言身高腿長,本來彎著腰和她說話就會很累,更不要說那天負的傷還沒有好全。

遲櫻拉著陸靖言坐下,想她先站著好了。誰想到陸靖言忽然伸手扶住她的腰,輕輕施力,她便側坐在他的大腿上,心跳漏了一拍。

陸靖言好像淡定得多,麵不改色道:“你也不能累著。”

遲櫻目光凝在他微紅的耳尖,噗嗤一下笑出聲,卻不揭他的短。咫尺的風景賞心悅目,回旋在鼻端的氣息異常好聞,她無從推卻,便安安分分地坐好。

然後迅速地轉開話題,說起了今天遲澄在幼兒園的糗事。

遲澄無論是音色還是樣貌都可愛極了,以他作為主人公的任何事情畫麵感都很強。陸靖言勾唇輕笑起來,漆黑的瞳眸含著碎光,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遲櫻心情隨著變好,眼見著氣氛逐漸滑向輕鬆,她決定趁早找機會告訴他:“今天我找到了我父親,知道了家裏一些事情,也講給你聽。”

陸靖言笑容漸收,神色中流露出難得一見的詫異。

“好。”他說。

遲櫻用盡可能平靜的語調,把遲嚴清告訴她的過往向陸靖言複述了一遍。

講完時已近深夜,窗外枝椏清淨,明月高懸。

陸靖言歎了口氣,沒說話,隻是收緊雙臂,把她抱緊在臂彎。

像在無聲地安慰。

遲櫻埋在他胸膛裏,感受著他的溫度和氣息,眼眶又不爭氣地發酸,但剛剛立過的誓言不能倒。

有些事情,外人聽起來平淡如水,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懂得其中酸楚滋味。也有些事情,聽起來淒淒慘慘戚戚,真實經曆了反倒覺得沒有那麼難以承受。

很幸運,她現在經曆的是後者。

聽了這段故事,她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但沒有陷入到任何不該有的情緒中去。

讓她動容的是,陸靖言沒有介懷她完全匹配不上他的身世,一如既往地給予她慰藉。

她和遲嚴清談起的那些大道理說來輕鬆,能做到的人卻少。道理總是高尚,每個人依然有權利做出自己的選擇。

而陸靖言圓了她年少的夢。

給予她的浪漫,真實而深刻。

遲櫻呼吸著陸靖言身上的氣息,忽然看見他喉結滾了一下。

“景氏的事情,我很”

遲櫻仿佛預知了他要說什麼,食指抵住他的唇,猶同水洗過的眼瞳中透出堅定:“陸氏沒有錯。”

陸靖言對視著她清亮的眼睛,心髒沉沉一跳。

遲櫻語氣弱下來:“反而是我媽媽還有我的身世讓我有點擔心,如果你家人知道了,肯定會有所介懷。”

她可以苛責遲嚴清,卻沒有立場要求整個陸氏。

一個旁支側路都沒有一點汙點的家族。

陸靖言道:“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

遲櫻微愣:“嗯”

“其實在半年前我就已經了解了你媽媽身世中無關景蘭的一部分,我告訴過我的父母,他們沒有介意這一點,因為這並不是你母親的錯。但我沒有告訴你。”

陸靖言頓了頓:“怕你離開。”

如果陸氏沒有及時發現景氏的罪行,可能會有千萬人的生命健康受到威脅。於情於理,陸氏沒有錯,但卻成為了景氏覆滅的。人非聖賢,少有人能做到大義滅親,公私分明。遲櫻重親情,她若因此記恨陸氏,他不會怪她,但會痛徹心扉。出於私心,景征有意隱瞞,他就趁勢沒有提及。

遲櫻睫毛微顫:“你傻不傻。”

事實證明,他們彼此擔心的事情都不會發生。就算他們彼此沉默,什麼都不說,也不會在未來走散。

她忽然就有這種信心。

但她還是想多說一些。

“隻要你不嫌棄我,我這輩子都在你的身邊,怎樣都不走。”

她親了親陸靖言瘦削的下頜:“我不相信這一切都暢通無阻。你不要總是在背後默默擺平一切,遇到任何事情你應該和我說。我也許比你想象中要更厲害,可以陪你一起解決。”

陸靖言讓她看到的外部世界是一個溫和的樣子,為了營造出溫和的表象,他肯定在背後付諸了很多努力。

陸靖言:“你覺得我在騙你”

遲櫻:“你總是騙我,騙我一切都好。”

“沒有騙你。”

遲櫻沉默地凝視著他,眼神充卻不信任。

“要怎樣你才會相信”

“狼來了這麼多次,怎樣都不信,你隻有一個選擇,就是和我患難與共。”

“不知道顧遠琛會不會介意我告訴你,但以後都是家人,你遲早會知道”

陸靖言話題轉得突然,遲櫻頓時起了精神。

“顧遠琛的經曆和你母親很像,如果沒有陸氏,他的父母不會遇難,淪為商業競爭的犧牲品。後來陸氏收養了他,他的父母算不上正人君子,但並不妨礙顧遠琛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遲櫻快速消化陸靖言說的話,不可思議道:“原來是這樣。”對他們的關係、相處模式的震驚之餘,還有些莫名的感動。

陸靖言想起些什麼,輕咳了兩聲:“當然了,顧遠琛也算不上什麼正人君子,也許是白眼狼。”

遲櫻知道他意指何處,感到一絲絲尷尬,合混著讓他們情誼生出罅隙的內疚。

陸靖言話雖冷峭了些,和顧遠琛相處的態度也稱不上熱絡,但她可以從他眼底清晰地讀出對這個弟弟的縱容。

遲櫻撫了撫陸靖言微微翹起的發:“不會的,界內都讚譽,顧導人很好。”

她相信顧遠琛不會反咬一口,隻是在她這件事情上恃寵而驕。

陸靖言挑了挑眉:“不許替他說話。”

遲櫻不敢推醋壇:“聽命。”

“是你大人有大量,給了他試錯的機會。”

陸靖言稍悅:“這麼說你信了”

遲櫻認真點頭:“信。”

相信他的家人並不偏狹,不會因為父母做錯的事情對子女戴上有色眼鏡,甚至有為生民立命的開闊胸襟。其實,這才是企業長足發展的根本。

陸靖言低沉鄭重道:“以後有我。”

遲櫻不想說謝謝了。

“我愛你。”她說。

陸靖言微怔。

遲櫻抬起下巴,在他唇間落下一吻:“如果可以,我想成為你的成就,而不是你的負擔。”

遲櫻粉絲最開始撕得很有素質,在林悠笙微博下委婉提醒。

林悠笙卻置若罔聞,變本加厲,先發了一段彈唱的視頻,視頻中唱的歌,遲櫻在最近的直播活動裏也唱過。

然後曬了幾張手寫,中文英文法文一應俱全,字體瀟灑,一氣嗬成。

營銷號嗅覺靈敏,不嫌事大地把她的手寫和遲櫻陸靖言的簽名放在一起比較。

因為前不久,遲櫻和陸靖言的字上了熱搜,被網友稱為最般配的字。

短短幾日,林悠笙和遲櫻的新聞鋪天蓋地。

林悠笙似乎在證明,她各個方麵都不比遲櫻差。

遲櫻粉絲不得不給林悠笙的動機蓋章,憤怒之下,沒有再佛係地作壁上觀,紛紛抱團開撕,評論區變得烏煙瘴氣。

路人本來隻是吃瓜,一方麵覺得林悠笙確實有點過分,一方麵又覺得遲櫻粉絲這麼對待新人有點不近人情了。

直到林悠笙發了一條微博:

“一些真相。”

配圖是一張手機備忘錄截圖,文字密集,篇幅很長。

概括一下就是,遲櫻母親和她的母親是孿生姐妹,當年她的母親和遲氏繼承人遲嚴清一見鍾情,結果遲櫻母親心生嫉恨,冒充她媽媽和遲嚴清上床,並誕下私生女遲櫻。

她出生後,遲櫻母親綁架了她,以她的生命威脅遲嚴清,要求遲櫻在遲家享受和她同等的地位,遲嚴清被逼同意。

遲櫻母親不但沒有善罷甘休,反而得寸進尺,最後生生逼死了她母親,自己則上位,成為遲夫人。

她則被遲嚴清送出國。

大家都說她是孤兒,遲嚴清到今天都沒有認她。

林悠笙說清楚了前因後果的每個細節,有鼻子有眼,不像在捏造。

全民驚歎:這什麼情況,超級大瓜

原來遲櫻出身遲氏,數年前家喻戶曉的鍾表大亨。前不久是不是有人這麼說過預言帝啊就說陸氏怎麼可能和無名之輩結婚,肯定是商業聯姻。雖然說遲氏最近好像不太行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

遲櫻的媽媽也太不要臉了吧簡直刷新了道德下限,三觀都要被震碎了。俗話怎麼說來著,有其母必有其女。遲櫻不聲不響地搶走了林悠笙豪門千金的身份,鳩占鵲巢,人品可見一斑。

林悠笙就好慘了,明明含著金鑰匙出生,卻被家人當作孤兒養,那什麼繼承人遲嚴清也是孬種。

好在善有善報,林悠笙不但沒有自甘墮落,還變得非常優秀。

這段時間遲櫻粉絲那樣攻擊人家,要不要臉

網民憤怒了,把“遲櫻的母親”罵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遲櫻亦被拖下水。

有人說,遲櫻不僅僅搶走了林悠笙遲家人的身份,更搶走了陸太太的身份。

遲櫻看完微博,手腳冰涼,但迅速冷靜下來。

林悠笙在顛倒是非,她把景蘭做過的事情全盤扣在了景征的頭上。

可是她為什麼造謠得言之鑿鑿她不怕被事實證據懟一臉還是說她已經認定了,她說的事情就是真相

是遲嚴清告訴她的訊息根本上是錯誤的,還是林悠笙得到的信息是錯誤的。

如果這隻是遲嚴清的一麵之詞,遲櫻會懷疑遲嚴清在騙她。

但她下午見過景征,她們交流很深。

景征和遲嚴清關係疏冷,不可能聯合起來騙她,也完全沒有必要。

林悠笙要麼是有意而為之,要麼被教唆誤導了。

她一直生活在國外,消息阻塞,對國內的事情隻能道聽途說。

景蘭當時就在書信裏說,林悠笙長大後會知道真相。

也許她在告訴林悠笙“真相”的時候,故意扭曲了事實。

站在林悠笙的立場上,林悠笙這次的操作非常讓人欽佩。

先是處處模仿她,讓人覺得林悠笙這輩子都是她遲櫻的影子。再證明,她雖然是她的影子,但和她一樣優秀,甚至比她優秀。最後用身世賣慘,眾人恍然大悟,原來林悠笙之所以成為遲櫻的影子,是遲櫻和她的母親用下三濫的手段害的。

她的身世成謎,消息一出,勢必贏取廣泛關注。

林悠笙就可以借此機會,迎著熱度直接走紅。

人們對她的關注和好感度,大概率會轉移到林悠笙身上。

遲櫻想起了她和林悠笙初次見麵那天,林悠笙說她和她母親一樣。

林悠笙斬釘截鐵的語氣,似乎印證了她的猜想。

當時她不知悉真相,感到困惑,卻沒有立場回駁。

如今了然,她當然會還自己和景征清白。

林悠笙想借她炒作,那麼恭祝她事與願違。

此時,世界另一角落,程寰找到了程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