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府衙,嘴裏口口聲聲風清弊絕,夜裏的春宵,床上咕咕嚕嚕男盜女娼!行竊雞鴨者誅殺,行竊國脈者成王!”
“聽聽!這街上愴地呼天的叫聲,已經不絕如縷!他們有的家破人亡,有的賣兒鬻女!可難道他們———還是她們———心甘情願骨肉分離嗎?
我看幹城不如就此改名叫''盜城'',我大室的人民啊!家無二尊!國無二君!難道我們就死等著亡國滅種嗎!”
幹城的街區上,一家茶販攤子上插著一個“拓”字的茶旗,一個自稱為“拓客先生”的茶販正錚錚不屈地悲憤不平著,慷慨激烈地滔滔不絕道。
去他那裏買茶的,都是無償暢飲,所以瞬息之間,他的茶攤前圍滿了聽眾。
風嬌日暖,長願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孩身穿一襲寬大的粗布麻衣擠在了一群難民堆中,人們爭先恐後地為一碗清茶互不相讓,都唯恐落在了後頭,而喝不到了那碗淡茶。
這亂世年頭裏,一碗茶,就是上流貴族王庭才用得起的奢侈。
天正值酷暑,與人互相推擠著的長願沒多久就熱汗涔涔下來,就在快要輪到她的時候,她被人一推一扯,踢開了長長的隊伍,一個沒有站穩,背朝天地跌倒在了地上,磕在了地上的石粒子上,之後她便感覺到胸口處的傷口又裂了開來,刺痛一陣接著又一陣。
她咬合了牙齒,滿頭滿腦都沾滿了塵土的人趕忙爬起,卻再找不見原來隊伍中的位置,沒有時間再留給她忿然作色,眼見著茶就要被分配完,抿緊了唇的她終於隨著有些不守規則的民眾也不管不顧了秩序,利用身材瘦小的優勢鑽進密無可透的人堆中伸長了脖子和胳膊去夠離她最近的那碗茶水。
耳邊是嘈雜的人喧聲,和那位茶攤販義憤填膺的激勵聲,她身處其中就如同是熱地蚰蜒,耳朵發熱,眼睛發花,有點喘不過氣。
就在她終於夠到了那碗輕謀淺慮的清茶碗水,還沒來得及心花開爽時,一隻溫熱、骨節分明而屬於少年的手,覆住了她的手指……
手指從未與陌生男子貼近過五五相疊這樣的距離,長願初初禁不住地麵紅耳熱起。
但那人的手並未就此停駐,在貼蓋住了一隻明顯是少女瘦小的掌背後,對方頓了頓轉則退回了手,心安理得地拉住了茶碗的另一側。
絲毫沒有料到此等的變生意外,竟然會有人橫插一手進來,長願了解到對方的意圖後,手勁加力地將茶碗朝她這邊奪,但對方在一陣詫愕後也沒有放從茶碗在眼皮子底下就此被搶。
一差兩誤,一東一西,一碗茶,兩個彼此互不相識的人,相隔著一堆人而勢均力敵地暗鬥明爭,一時間還真分不出上下。
“拓”字茶販攤前,為一碗茶而爭得頭破血流的人實際不在少數,而遠近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裏有免費茶水可得後,都連二趕三地擠了過來,人群越圍越攏,越密越雜,終於角落裏的兩人———其中之一個不堪負重身邊蠻力的擠壓,脫手了碗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