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此刻很焦急,他正從山腳下匆匆往上找尋一頭水牛,原本他們村裏所有的牛,都是交給一個孤家寡人的老漢放去山上吃草,可前兩日老漢放牛時被蛇咬了腳脖子,雖無性命之憂,但也紅腫得厲害下不了地,適才這放牛的差事才落到了秦夜的身上,要平日裏,秦夜隻管在家搖頭晃腦的讀書寫字,他爹覺得秦夜聰明伶俐,將來能考上個秀才,這才不讓他像村裏其他娃兒一樣,早早的就下地幹活。
秦夜家原本有一頭牛,跟了他家許多年,可能因為年事已高,在一晚吃過草料睡下後,第二日便再也沒有醒過來,為此他爹還傷心了好些時日,整日念叨這牛跟他們家有緣,當初買牛犢時,這牛就一直盯著他爹,他爹也一眼就瞧上了這頭牛,現在牛死了,可土地還得耕啊,他爹便找村長借了二百兩銀子,第二天便去離村子不遠的水潭鎮牛市費了半天時間討價還價,以一百八十兩銀子又買了一頭水牛,可是半月不到就在秦夜手裏跑丟了,不知是被人牽走了,還是被山裏猛獸給撲了,沒了水牛還可借別家牛先把地耕了,把作物種了,可買牛的銀子得還啊,一想到村長兒子腰上掛著的那把牛尾刀和手腳鐐,秦夜就一哆嗦。
秦夜放牛的山因山勢平緩圓弧像極了一個饅頭,所以叫做饅頭山,雖然饅頭山不陡峭,可雜草叢生,樹木枝丫影影錯錯,行進起來著實費力,黃豆大的汗珠從秦夜額頭滑落進了眼裏,刺得他睜不開眼睛,秦夜找了快一個時辰,連牛糞和牛蹄印都沒見著,太陽已經落到了饅頭山的山頂,此刻天色也漸漸變黑了,聽村裏老人說,饅頭山裏有生吃心肝的妖怪。
“這水牛不會被妖怪抓了去吃了吧”秦夜一個激靈的想著。
想到此處,秦夜猛地轉身準備往山下跑,卻因心中害怕,未曾注意路邊上帶刺的灌木叢掛住了褲腳,原本便有膽怯,此時來此一招,也不敢回頭去瞧,嚇得他連滾帶爬的往山下狂奔而去,待見到眼前是自己經常洗澡摸魚的那條小河時,秦夜才放慢了有些顫抖的雙腿,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又感覺口中如火燎,來到河邊,捧起河水澆在臉上,夕陽的餘暉照在小河裏,倒映出了秦夜的臉,要不是那農家小孩特有的黝黑膚色,秦夜儼然一個清秀少年郎模樣,他使勁抹了抹臉,抹掉了臉上汗水,也抹去了此前的恐懼,他取下發帶,把散亂的頭發捋了捋,便又係了上去,心裏想著回去如何向他爹交代,便滿臉愁容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經過一顆頗有些年份的核桃樹後,便進入了秦夜家所在的秦家村,此時村內已是炊煙般嫋嫋,村子不大,僅有四十餘戶人家,黃泥牆上扣個幹草蓋的屋頂,枯樹枝紮成的籬笆是村裏房屋的主要樣式,這樣的房屋錯落的分布在道路兩旁,隻有村長家的房子是用青石磚瓦堆砌而成的,在一堆黃泥屋裏顯得格外的奢華,這都是老村長在城裏當捕快的大兒子的功勞,每每說起自家的兒子,老村長總是嗬嗬的笑著,臉上像開了花兒。
秦夜熟絡的跟路上的叔伯嬸嬸打著招呼,卻不似平日那般熱情,腦子裏正琢磨著怎麼與他爹說牛丟了的措辭,正當他頭腦恍惚時,一個人擋住了他的去路,來人身穿花布衫子,露出一雙如嫩藕般的手臂,足底一雙黑色綴花繡鞋,烏黑頭發紮成麻花束在身後,正是秦夜六歲的小妹。
小妹見到秦夜很是雀躍,拉著他的手說道:“哥,你怎麼現在才回來,爹娘叫我來尋你呢”
秦夜嘴角一抽道:“此前在樹下歇息,沒想到竟睡了過去,醒來時便已此時了”
小妹探頭去瞧秦夜身後問道:“咱家的牛呢?”
一聽小妹問起牛來,秦夜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你不會把牛放丟了吧?”小妹捂嘴驚道,拉著秦夜的手也握緊了。
秦夜哭喪著臉“醒來時牛便不見了蹤影,我四下找過了,生不見牛,死不見牛屍啊”
小妹急道:“這可如何是好,爹借村長家銀子還未來得及歸還,牛卻先丟了”
秦夜搖了搖頭,歎口氣道:“先回家告知爹娘,銀子,我會想辦法”
在村子道路盡頭左拐的一片竹林下同樣座落著一間黃泥屋子,屋外籬笆上纏繞著青藤,其上開著黃色的小花,一隻小黃狗正在藤下撲著蝴蝶,小院牆邊有還未劈完的柴火,一個黝黑漢子正坐在小凳上磨著劈柴刀。
秦夜走走停停的來到漢子麵前,而小妹抱了小黃狗進了屋內。
秦夜一下跪在漢子麵前說道“爹,我把咱家的牛放丟了,您打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