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喜歡的人(1 / 3)

2009年9月9日那天,我看到了那幅名為《藍色向日葵》的畫。我不懂畫。我的高中時期是在足球場的汗水和老師的嘮叨裏度過的。嗯……或者還有點別的,比如對那個長發身影曠日持久的愛戀。

但是無論發生過什麼,我從來就沒有藝術細胞,我不明白顏色組合在一起哪些是好,哪些是不好。

就像現在我眼前的這幅畫——

向日葵不是金黃色的嗎?金黃色,富有朝氣的顏色,怎麼會是藍色的呢?況且還是這種很深很深的藍色,深藍色!

好像會帶你進入一個無底的黑洞,可以滲出眼淚來的深藍色。

我望著它,久久地望著。它不像是一朵花,看上去它就像一個3歲的孩子用左手弄了好多好多的藍色堆砌在畫布上。

我不敢想象這樣一幅畫會出現在這裏——紐約曼哈頓的某個畫廊裏。就跟我不敢相信這樣一幅連向日葵的形狀都沒有的畫,讓我的全部都好像跌進了北冰洋冰冷而深藍的海水裏。我渾身被冰冷包裹,抬起頭卻好像能夠看到美麗的極光。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我無法用筆去描寫。

隻能默默地看著那幅畫,一直看著。

《藍色向日葵》的旁邊寫著那個作者的故事。這是她的最後一幅畫,畫這幅畫時她的手已經握不住畫筆了……

我盯著那幅畫,記憶仿佛沉下去,穿過黑幽的洞口,來到了兩年前的時光……

我經常做一個奇怪的夢。夢中,我騎著一輛單車飛馳在一個綠色的草坡上,草坡的兩邊滿是綠油油的稻田。秋風從上邊徐徐地吹過,稻浪此起彼伏,宛如一塊飄動著的巨大綠毯,特別好看。

不過,令我激動的還不是這令人心曠神怡的田園風光,而是我的單車後座上總會坐著一個似曾相識的女孩。陽光照耀著她的側臉,她一直在恬靜地笑著。光暈中,我看不清她的臉,隻能看到她雙腿合攏的端坐姿勢,像個童話中的美麗少女……

這天,我又懷著這個夢幸福地醒了過來。

窗外的陽光如白亮亮的劍在閃,刺痛了我的眼,我終於又被踢回到了現實中來。

嗬……枯燥的生活又要開始了……

我隻得趕緊起床,刷牙洗臉,然後昏昏沉沉地趕到學校,硬撐著疲憊的身軀,走在那條熟悉得都有些陌生的水泥道上。

現在是這個城市普通的夏天,而我也是中國一所普通中學的高一學生。

還有,順便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做白靜夜,今年17歲。

從這個名字你聽都聽得出,我不是那種一出門就會引來無數花癡尖叫、造成某個路口交通嚴重堵塞的花樣美男,也不是那種在各種場合都表現得非常活躍又搶眼、深受師生們共同擁護和追捧的優秀班幹部。我就是一個有點內向又偏愛做夢的普通男生,僅此而已!

相信你們周圍像我這類人應該挺多的吧!嗬,其實我跟他們是一樣的。

現在差幾分鍾就要上課了。我身旁的人都在急匆匆地快步走著,一雙雙眼睛緊張兮兮地盯著前邊的教學樓,恨不得一腳就踏進教室裏,仿佛等一下遲到,老師會抽他們一百大鞭似的!

而此刻我自己卻像一個上了弦的木頭人,近乎遲鈍地遊蕩在我們學校那條幹幹的水泥道上,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個夢。

我老是在想,夢中那個坐在我單車後座上的純真女孩,她到底是誰呢?

不知為什麼,我總固執地認為,那個老這樣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夢裏的女孩,應該就是我們班的桑悠然。她是我們班一個表現得挺活躍的女生,長得也很漂亮,屬於那種大部分男生隻要看一眼,就會忍不住看第二眼的女孩。

我一直對她存有淡淡的幻想。沒事的時候,我總會在自己的腦海裏勾勒出一個天真美好的畫麵——桑悠然站在不遠處,朝我輕輕地招手,微微地笑著……

好吧,自作多情,我承認!

我總幻想著有一天我騎著一輛單車,載著桑悠然,飛馳在夢裏的那個綠坡上,兩邊是綠油油的稻田。然後,一陣風從對麵的樹林裏柔柔地吹過來,我們倆的衣角,在風中翩翩起舞。涼爽的秋日裏,我們倆爽朗的笑聲回蕩在那片美麗如畫的田野上……

那將是多麼美好的光景啊!

隻是,幻想終究是幻想。

在現實中,我們經常擦肩而過,卻從未看過對方一眼。

我們之間甚至連說一句話的機會都少得可憐。

所以,其實,我們互相很陌生……

哎呀,好痛!

我正在路上遊神著,腳下突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

低頭一看,發現竟然是一塊巴掌大的石頭硬生生地躺在那裏……

真倒黴!到底是哪個缺德的,把這麼一塊危險的東西弄到這邊來了!

“靜夜!”這時,後邊突然傳來了一聲興奮又熟悉的喊叫。

應該是柯子……我回過頭一看,發現果然是他!

唉,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我剛才的倒黴樣,不然,以他那喇叭筒的特長,我豈不成了他嘴裏難得撿到的笑料,不厭其煩地對他認識的每個女孩說道“某某人今天在上學的路上被一塊石頭絆倒了,不過,卻走了狗屎運,撿到了一百塊”,然後再哄得我們班那些一聽到什麼趣聞就莫名其妙地笑得合不攏嘴的女生們個個捂著嘴笑。

嗬,柯子是我的一個鐵哥們,同班又同桌,我在這所學校少有的一個死黨。這家夥口才很好,這裏指的是對女生而言。一件再怎麼無聊到極點的事情,隻要一經過他那張嘴巧妙地加工處理,說出來後,都能讓他對麵的那個女孩仿佛聽到什麼有趣的奇聞異事似的,笑彎了腰……

嗬,這是他的天賦,有時我還真有些嫉妒!

“白癡,你在這裏磨蹭什麼!都快上課了呀,還走得這麼慢!”他滿頭大汗地跑到我跟前,對我嘟噥道。

“幹嗎叫這麼大聲,嚇死我了!”我吸了一口氣,惱火地瞪了他一眼。

“哈哈!快走啦,不然就要遲到了!”柯子笑著拍了拍我,一臉的傻樣。

於是,我看了一下表,發現真的快要上課了,趕緊跟他一起往前趕去。

“哇,這是什麼呀?”

就在這時,我們後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女高音。

我跟柯子立刻齊刷刷地回過頭……

隻見徐四葉這丫頭不知突然從哪裏冒了出來,撿起地上一塊如鈔票大小的黑色皮狀物,翻了翻後,像發現了別人什麼難堪的秘密似的,整張胖臉堆滿了偷窺得手後的竊笑。

徐四葉是柯子的女友,我們隔壁班的,屬於那種有點雞婆的女生,喜歡八卦,專門以挖掘身旁同學的情感隱私為樂。於是,因為她的口無遮攔而毀掉了好多段潛伏中的愛情,結了不少的冤家。

因為她是屬於那種喜歡傳播別人秘密的一類人,所以,有時我喜歡稱她為傳聲筒,跟柯子這喜好高嗓門的喇叭筒湊成一對,實在太般配了!

“咦?等等,那塊黑色的皮狀物似乎是……”

天啊,那是……我的錢包!糟了!

看清了她手裏拿著的東西後,我頓時感覺不妙,瘋了一般衝過去。

因為,我在錢包裏偷偷地放了一張桑悠然的小照片!

這可是我最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的隱私!現在竟然落入了這八卦妮子手裏,我以後豈不……

蒼天啊,城門失火了!

“快還我!那錢包是我的!”

我高聲地吼叫著,把錢包從她手裏猛地拽了過來……不知怎麼回事,臉也莫名地紅了起來……

“喂,到底有什麼呀?幹嗎這麼神經兮兮的?我看看!”

就在我慌亂地想把錢包塞進兜裏的時候,一旁的柯子這時竟然伸出一隻手,把我的錢包給搶了過去,用力一翻,“啪——”

當桑悠然的那張小照片醒目地出現在他眼前時,我看到他那雙高度近視的眼睛瞬間變得如從煉丹爐裏出來的一般,閃動著一束束突然發現了什麼重大秘密的光刺。

“哇塞!不會吧!靜夜,你怎麼,怎麼,怎麼把,把,把桑悠然的照片……”

他舌頭就像突然打了結似的,一連說了好幾個“怎麼”和“把”,那嚴重的口吃狀顯示著他此刻的驚訝程度。

而我則窘得像突然被人扒光了衣服,都恨不得想朝路邊的一棵大樹撞過去,一死了之!

嗬,我跟柯子這對好兄弟在學校裏幾乎是無話不談,但這件事除外。

都是那塊該死的石頭!害得我錢包掉了都不知道,還被他們這對多舌的“夫婦”給撞了個正著,運氣還真是背到家了!

“嗬,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子暗戀別人很可笑?想笑就笑吧!”我異常難堪地看著他們,一臉可憐巴巴的絕望。

他們呆呆地看著我。

“是不是覺得我有點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味道?”我繼續苦笑。

他們的頭突然都搖得非常厲害。

“喂,你們幹嗎呀,說句話呀!別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盯著我好不好?我都有些受不了了!”我被他們那怪異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耐煩了。

“喜歡就追呀,白癡!”他們突然異口同聲地吼道。

什麼?追?

開什麼玩笑!

“像我這種人,怎麼配得上她!”我苦笑著聳了聳肩。

“喜歡就追呀,白癡!”他們仍然吼了一遍這句話。

“她要是不喜歡我,該怎麼辦?”

“喜歡就追呀,白癡!”

“可我沒信心……”

“喜歡就追呀,白癡!”

“可是我……”

“喜歡就追呀,白癡!”

……

“好吧,我追就是了!你們這兩個白癡,到底罵夠了沒有?”我最後惱火地瞪了他們一眼。

“哈哈哈……”

他們聽了,樂嗬嗬地湊了過來,柯子笑著拍了拍我:“該死的!靜夜,沒想到你竟然在暗戀桑悠然……為什麼都不告訴我們一聲?實在太不夠朋友了!”

……

於是,也就是在這特別的一天,在柯子跟徐四葉這兩個死黨不斷地慫恿下,我終於暫時克服掉了自己那天生對女生的怯弱與自卑,大膽地追起我們班的桑悠然來。

我對桑悠然的暗戀期就這樣戲劇性地結束。

這天夜裏,我躺在家裏那張單人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覺。

因為,我頭腦裏又想起了白天發生的事情。

沒想到我竟然敢在柯子和徐四葉麵前鄭重許下誓言,說要去追我們班的桑悠然……天呀!這簡直是一個病人有一天突然發神經,說他要去拿奧運會冠軍呀!

我今天到底是哪根神經抽風了?也不掂量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竟然敢公開打桑悠然的主意……

嗬!之所以這樣說,倒不是因為我天生就沒有追美女的勇氣,而是,我對女生這種生物一直都有種說不出來的畏懼!

隻要一站到她們麵前,我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學生站到了一個表情極為冷酷的老師麵前,整個人緊張慌亂得不知所措。

這種莫名的自卑感來源於我的小學時代。那時候,我曾經暗戀過我們班裏一個很漂亮的女孩林心蕾。有一天,我大膽地跟她表白。誰知,她不僅當麵無情地拒絕了我,還把這件事情給傳了出去。於是,我很快就成了班裏的小醜,經常被一幫人圍在一個角落裏不停地嘲笑……

唉,往事不堪回首,不回憶了,痛!

悠然……

我忍不住拿出了塞在枕頭下麵的錢包,凝神地望著照片裏的桑悠然,心裏莫名地泛起一股淡淡的酸。

照片裏,她的眼睛真的好漂亮,水汪汪的,清澈澄靜,又有著如水般的溫柔,宛如深秋裏一對靜謐的湖泊,隻要看一眼,你就能深刻地感覺到她本人的美好。

還有,她的睫毛,細細長長的,還微微上翹,在眼睛上邊形成了一個很漂亮的弧度。

還有,她那頭烏黑亮澤的短發,雖然隻及肩頭,卻流露著一股很健康的質感。

還有,她的……

“喂,死靜夜!喜歡人家就大膽去追呀!在夜裏這樣對著別人的照片臆想,還真有點像個單相思的變態!”

這時,耳邊突然劃過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不停地振動著我的耳膜,我立即從近乎花癡的狀態中徹底醒了過來。

鄒小沫?

我慌亂地把錢包收起來,然後激動地跑到外邊的涼台上,有些忐忑地朝對麵望去……

難道是鄒小沫回來了?我感到又驚又喜。

我緊張中帶著點點的期待,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了小時候那個熟悉的身影。

可是……

對麵那棟房子望上去一片漆黑……我才發現,剛才原來是幻聽。

嗬,奇怪了,我怎麼會突然產生這種幻聽呢?她都已經離開這麼多年了。

我有些失望地回到了房裏,徑直往床上一躺,蓋上被子就準備睡覺。

可小沫那張嘲笑我的臉,此刻又如某個突然滋生出的幻影,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

睡不著!唉,煩!

嗬,鄒小沫是我小時候的一個鄰居,就住在我家隔壁的那棟房子裏。上在小學的時候,我們經常一起玩,算是一對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吧!

後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她們家就突然搬走了,從此,我們就再也沒見過麵。

那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不知道為什麼,有時我就會莫名其妙地想起她。

嗬,我是屬於那種喜歡回憶過去的人。

說實話,我現在還真有些想念她,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個城市,哪所學校,過得好不好,會不會想起她小時候曾經有個叫做白靜夜的鄰居呢?

嗬——

有人說,當一個人對自己喜歡的人隻敢暗戀而不敢去表白時,他或她通常會主動跟對方保持一定的距離,然後,站在一個對方看不到的角落裏,假裝做著自己的事情,眼睛卻經常不自覺地偷瞄一下對方,看看對方在做什麼……

嗬,我也經常做著這種奇怪的舉動。

今天一大早,我又像往常一樣,站在教學樓的一處走廊上,探頭遠眺,假裝悠閑地欣賞著下邊那景色宜人的校園風光。其實,我看的是對麵,因為桑悠然所在的攝影社活動室就在對麵,而我們的教室在教學樓的四樓。所以,我從這邊居高臨下望下去,能清楚地看到攝影社裏邊的一些情況。

現在,我看到悠然好像在跟一個戴著眼鏡的家夥探討著什麼,時不時還樂嗬嗬地笑著,讓我突然好羨慕和嫉妒那個眼鏡哥。因為他有這種機會跟桑悠然如此近距離地相處,而我卻要像一個正在做什麼壞事的孩子,隻能靜靜地站在離她四五十米遠的地方,緊張又不安地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