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林鹿棲像林茴,林泉像司語瀟,那麼林月冉應該是兼父母優點而有之。
小姑娘認認真真練著簪花小楷的時候,許鏡洲握著一卷書在一邊想著。
小姑娘不知不覺也已過了及笄的年紀了,現在想想還是挺快的。早已飛升為神的許鏡洲坐擁萬年的壽命,日子一天天過得百無聊賴,是以十年前才接了薛停雲和林鹿棲夫婦扔過來的包袱。
不過這包袱也是林茴夫婦扔給長女的。林茴和林夫人幾百年前就開始攜手周遊天下,十五年前把初生的小女兒扔回了杳蘭山就不知道跑哪裏逍遙去了。
薛停雲和林鹿棲的兒子才一丁點兒大就被出關的南柯山主夢南柯討去當了徒弟,這對小夫妻本來打算好好過二人世界,卻不得不教養起了爹娘的小女兒。
待林月冉五歲,林鹿棲一句“當初允諾照賢給你當徒弟沒當成,就把冉冉交給你吧”,小姑娘被親姐甩給了仙界活得最像無欲無求六根清淨的老神仙的神君許鏡洲。
雖然小姑娘有標準的豪宅和配套婢女小廝老媽子,但她不愛待自己的月華殿,就愛清靜無人的天璿宮。
她天性單純,不像姐姐那樣古靈精怪,也不像哥哥那樣淡然出塵。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不是靠著非凡的天賦,而是靠日複一日的努力才練成的。不同於琴棋書畫,她於劍道卻天賦異稟,是個武學奇才。
許鏡洲琢磨著,這麼一個小姑娘,該嫁個什麼樣的青年呢?
不得不說,當了十年名義上的師兄事實上的師父的許鏡洲,操的卻是當爹娘的心。
杳蘭山自取代眠芳山進駐無上殿後,至今已成為仙界最顯赫的門派,要論門當戶對,怕是隻有南柯山能與杳蘭山相當,可南柯山主至今未娶,遑論拿出個成年的兒子來。
仙界有主,便是晏帝百裏氏一族,如今宮中那位修仙的皇子百裏賜倒是年紀正當,且幼時便與林月冉相識。但美中不足的是,百裏賜是否能修為神仙還未可知,不該拿小姑娘的未來去賭。
再緩緩,也不急,小姑娘天生仙胎,以神仙的壽數計,她尚且年幼。
這時有仙仆送信進來,是給許鏡洲的。
許鏡洲看到熟悉的封泥便知是林泉。
林鹿棲大婚之後,林泉便回到了方丈洲。幾百年來,他潛心修煉,很少回杳蘭山。林月冉出生後,林泉隻來看過她一次,所以林月冉並不認識這個親哥哥。但小姑娘對於哥哥有一種特別的依戀,每逢林泉來信都十分開心。
林泉和家人都不很親近,他天性如此,即便是和最親的姐姐林鹿棲待在一起也不會過多表露內心的情感。但他照例每月給杳蘭山寄一封信,如今山主林鹿棲正和薛停雲在南柯山看望薛照賢,信自然是交到了許鏡洲手上。
信裏林泉照例說了些自己的情況,並說自己將要閉關長修,不知期限。幺妹業已及笄,便問一問婚事是否已定。
許鏡洲看到這裏,不禁失笑。原來不止他一個人操心這事,小姑娘萬裏之外的親哥哥也記掛著呢。
林月冉自仙仆進來時就已經在留意許鏡洲了,聽他一笑,立刻擱下了筆問道:“師兄,怎麼了?可是哥哥寫了些什麼?”
許鏡洲將信遞給她:“自己看吧。你這個哥哥,表麵上那麼淡漠的一個人,操的倒也是顆七竅玲瓏心。”
林月冉看到信末,兩頰已微微紅了,緩緩疊起信紙,不敢抬頭看許鏡洲。
許鏡洲從林月冉手中抽出信紙,林月冉依舊低著頭。許鏡洲道:“說起來我也好奇,冉冉,你可有心儀之人?”
林月冉似乎欲言又止,隻垂眸道:“沒有。師兄你也知道,我天天在杳蘭山上待著,不曾結識什麼外麵的青年才俊,又哪來的心儀之人呢!”
許鏡洲笑了:“這是在責怪師兄天天把你拘在山上?”
林月冉趕忙看著他搖搖頭:“不不不,是我自己喜歡待在這裏,清靜。”
許鏡洲往椅背上一靠,十分放鬆地道:“總待在這兒也不行,你這個年紀,就該出去曆練曆練。”
小姑娘悄悄嘟了嘟嘴。
許鏡洲接著道:“你姐姐像你那麼大的時候已經在四處……打架了。”
林月冉眨了眨眼:“姐姐?是嗎?”
許鏡洲與她講過許多過去的事,隻是小姑娘並沒有意識到林鹿棲的那些故事就發生在她如今這個年紀。
許鏡洲於是道:“是啊,她十六七歲時已經與你姐夫定情了,那時你姐夫也不過弱冠。那時候開始他們就走南闖北地折騰,倒是把杳蘭山的名聲折騰得風頭無兩了。還好後來與代輿的那場大戰,他們作為杳蘭山子弟,贏得很漂亮。”
林月冉安靜聽著,心中不免向往。隻是如今仙界不比從前,已是太平盛世,早沒了折騰的機緣。
兩人正聊著,又有仙仆送信來,這次卻是林鹿棲的信。
拆開信封,林鹿棲飛揚的狂草就跳了出來。
林鹿棲言他們已經從南柯山返程,杳蘭山收到信時他們也大約快到了。
果然未初時分,山主氣派的馬車就停在了紫宮外。
許鏡洲和林月冉剛從雲頭上下來,林月冉就被衝過來的親姐姐一把抱住了。
林鹿棲摟著她道:“冉冉!又長高了!我們才幾天不見!哎呀我家的小姑娘,又變漂亮了!”
許鏡洲歎了句:“小鹿,你兒子都那麼大了,什麼時候才能穩重一點!”
林月冉被林鹿棲放開,才看到下車的姐夫邊上還站著一個清俊的少年。
她想了想,這莫非就是傳說中那個比她還年長兩歲的大外甥?
少年比林月冉足足高了一頭,身高直逼薛停雲和許鏡洲,但模樣仍是未經世事的稚嫩和單純。
他走過來規規矩矩地叫了聲:“鏡洲師伯。”
許鏡洲微笑道:“照賢,你出師了?”
薛照賢點點頭,又看向林月冉:“這便是……小姨?”
林鹿棲道:“是啊,賢兒,你們倒是從沒見過。”
薛照賢看著小姑娘清澈的大眼睛道:“小姨好。小姨你好……年幼啊。”
許鏡洲笑道:“是你爹娘太猴急。”
被點名的薛停雲無奈地笑了笑:“師兄,莫要取笑我們了。倒是師兄你,未免太不著急了。”
林鹿棲十分自然地靠在薛停雲身邊,幫腔道:“就是,拂塵你什麼時候才能給我們找個嫂子啊!”
許鏡洲也不惱,隻從容地道:“有什麼可急的……有什麼必要呢?你們的心啊,還是操到賢兒身上吧。”
林鹿棲聞言轉向薛停雲道:“是啊小呆,什麼時候給賢兒物色個姑娘呢?我覺得太陰山那個山主的女兒就不錯……”
薛照賢瞬間淩亂:“娘,怎麼就扯到我身上了!”
薛照賢勤修十五年,夢南柯將一身本領都教給了他。夢南柯似乎並沒有培養繼承人的念頭,如果有,那肯定是以培養薛照賢這樣的方式。
林鹿棲夫婦並不想收徒,所以想把山主讓給林泉做,但林泉性子淡漠,且在方丈洲長修,沒有回杳蘭山的意思。薛照賢一出師,林鹿棲立刻動了把燙手山芋塞給兒子的心思。
紫宮的晚餐中,薛照賢似乎有所預料,就在林鹿棲開口之前匆匆扒了幾口飯跑了。
林鹿棲無奈,拉過妹妹拜托了一番,林月冉隻好幫孩子氣的姐姐去遊說。
薛照賢正站在昭朗殿外,見妹妹似的小姨來了,倒不像見親娘一樣躲。
林月冉不知該用什麼語氣來跟這個比自己大的外甥講話,少年卻是笑嘻嘻地開了口:“小姨,我可以叫你冉冉嗎,就我們兩個人的時候?”
小姑娘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嗯,也行。”
薛照賢道:“你明明是我娘的妹妹,可怎麼就這麼像我妹妹……”
林月冉認真道:“我的年紀的確像你妹妹啊。”
薛照賢看著漂亮可愛的小姨道:“冉冉,你說我爹娘怎麼就那麼愛玩!我三歲的時候就被扔給了我師父,如今我快十八歲了,他們才把我接回來,卻是想把山主的位子塞給我!”
林月冉道:“姐姐和姐夫經曆過的事情和我們都不一樣嘛。我聽師兄說,他們當年可是出生入死,後來天下總算太平了,他們才說好從此過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的。再說你也是被南柯山主討去當徒弟的,南柯山主盛情難卻嘛。”
薛照賢嘟囔道:“唉,不管怎麼說,就是爹不疼娘不愛。誒,冉冉,說起來我爹娘倒還教養過你好幾年呢!”
林月冉警惕地望著薛照賢好看的眼睛,生怕裏麵突然升起敵意。薛照賢卻隻道:“後來又轉頭把你扔給了鏡洲哥哥……啊不,師伯。”
林月冉睜大了眼睛:“你管他叫哥哥?他不是比你爹娘年紀還大嗎?”
薛照賢道:“可是鏡洲哥哥就是長得年輕啊!放在凡間就像個弱冠青年,誰能猜到已經是個五百多歲的老神仙了呢!”
林月冉撲嗤一聲笑了出來。
薛照賢拉著林月冉並排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湊近了道:“哎,冉冉,你待在鏡洲哥哥身邊這麼多年,可見過他和什麼神女來往?”
林月冉搖頭道:“沒有。從沒見過。”
薛照賢自言自語道:“太可憐了!白長了一副人神共憤的皮囊!”他又悄悄告訴林月冉:“冉冉,你可能不知道,我聽我娘說過,鏡洲哥哥年輕的時候,追他的女人可是排到山門外都排不完!你可知道遁入空門的月如眠師伯?”
“是那個排行第六的師姐?”林月冉心一跳,“我隻知道爹曾有過這麼個徒弟,卻不知她為何要……”
“哦,你興許不知道吧,她那時候愛鏡洲哥哥愛得死去活來,奈何落花有情流水無意……”
林月冉笑道:“你才多大年紀,說起話來就油腔滑調的!”
“和五師伯學的嘛!五師伯雖然看著滄桑,實際上骨子裏是個很有趣的人呢。他常來南柯山看我,我才總算不像個孤兒了……哦對,還沒說完,執著的如眠師伯一往情深,矢誌不渝,後來兩度皈依佛門,鏡洲哥哥渡劫失敗之後,如眠師伯就入了空門再沒有出來過。多麼可歌可泣啊!”
薛照賢兀自歎著,沒留意到林月冉的小臉變得十分蒼白。她喃喃道:“師兄渡劫……失敗?”
“其實沒有啦,隻是那時所有人都以為他魂飛魄散了!嗯?你不知道這件事?”薛照賢反應過來,驚訝地看著林月冉。
林月冉道:“師兄他……從未與我提過這件事。”
“哦,也對,這種事何必說出來嚇人呢……還不是我那八卦的親娘,什麼事都說給我聽了。”薛照賢站起身,像個哥哥一樣把林月冉拉起來,“快起來吧,山上涼得快。”
林月冉垂著眼睫,神色不同於之前,有些落寞。但薛照賢一轉過來,她就強打起精神道:“照賢啊,其實你娘是讓我來勸你的。你若是年紀輕輕就當上了杳蘭山的山主,那今後婚事不愁自是不必說……”
薛照賢扮了個鬼臉:“冉冉,小姨,我還想再玩兩年呢!何況……你想,我娘原本是打算將山主的位子傳給舅舅的,舅舅不在,那麼是不是該輪到小姨了呢?”
林月冉怔了怔,薛照賢已經跑了,甩下一句“再提這些無聊的事咱們就做不成朋友了”。
做山主嗎?這件事隻在林月冉心頭盤桓了一瞬,最讓她心煩意亂的還是薛照賢所說的,許鏡洲曾經險些渡劫失敗的事。
為什麼師兄從未向她提起過這件事?或許不止這一件,還有許多事,許多許多。是不想讓她憂心,害怕?還是覺得告訴她本就是無意義的行為呢?
小姑娘說不出究竟是什麼感受,隻覺得心裏憋悶得很,又好像空虛得很,有一種什麼都抓不住的無力感。
事實上,許鏡洲的過去,她所知甚少,而姐姐才是那個真真切切和他一起經曆過的人。而且她知道,過去的姐姐當得起風華絕代四個字,而師兄則是仙界公認的完美神君。無論如今師兄如何隱世不出,他當年給仙界帶來的震撼是永遠無法磨滅的。
這麼多年,師兄一直獨身一人,是不是因為與他最為般配的姐姐已經嫁給了姐夫?她對許鏡洲的性格還是了解的,那就是寧缺毋濫。他是不是,心裏裝了姐姐,並且隻裝著姐姐一個人呢?
林月冉突然覺得心裏很堵,堵得喘不過氣來。她深呼吸了幾番,才緩緩踱回了月華殿。
翌日,林月冉懶懶的,日上三竿才起,頭一次有些不情願去那跑得比月華殿還熟的天璿宮。
正當她猶豫時,許鏡洲卻和林鹿棲、薛停雲一起來了。
許鏡洲看了看她道:“氣色好像不好,冉冉,昨夜沒睡好?”
林月冉含糊道:“還好,隻是做了幾個夢。”
林鹿棲揉了揉她的腦袋道:“不要思慮太重啦冉冉,你心思細膩,別整天胡思亂想,就不會有那麼多怪夢啦!”
林月冉抬頭望著姐姐素來澄澈坦然的眼睛,微笑道:“知道了,姐姐。”
姐姐確實是好,好在她始終活得真摯,敢愛敢恨,光明磊落。這些出眾的氣質,她確實學不來。如果師兄心裏的人真的是姐姐,又有什麼可指摘的呢!
“冉冉,我們今天來是要說一件事。”林鹿棲拉著林月冉坐下,許鏡洲和薛停雲也進來坐了。
許鏡洲開口道:“是這樣,冉冉,你已經到了出去曆練的年紀,但你不像你姐姐從小鬧騰的性子,也不曾下山,要是獨自出去我們也不放心。正巧星河州將要召開搴花會,你可願意去參加?”
林鹿棲聽到許鏡洲說她鬧騰時就不滿地肘了肘他,這時自然地接過話道:“冉冉你也別怕,拂塵正好要去星河州赴晏帝的邀約,你們可以同行。”
原本有些猶豫的小姑娘抬起頭來問道:“這麼……巧嗎?”
林鹿棲鼓勵地望著她:“嗯,冉冉,遊曆是我們仙家必不可少的,你還可以在搴花會上結識很多同齡人,說不定就——”
眼看林鹿棲就要把相親這個目的說出來,門口卻突然響起了薛照賢的聲音:“爹,娘,你們也太偏心了吧!冉……啊不小姨就能去,偏偏我不能去!”
林鹿棲頭疼地扶了扶額。薛停雲也是一臉無奈道:“你這麼多年都在南柯山曆練,才剛回杳蘭山又想著出去了?”
林鹿棲附和道:“你就是想著玩!”
薛照賢見狀,轉向了許鏡洲:“鏡洲哥……咳咳,師伯!我和小姨一起去,互相也可有個照應不是!你是去見晏帝的,不能時時照顧小姨,小姨又那麼單純,搴花會上人員混雜,有我在也能保護一下小姨嘛!”
許鏡洲想了想道:“嗯,你說的也有道理。”
林鹿棲道:“拂塵,你不能這樣!咱們不是說好——”
許鏡洲微笑:“冉冉是你親妹妹,你也不想讓她遇到危險吧?何況你像賢兒那麼大的時候還在鬧騰呢,憑什麼賢兒這個年紀你卻要讓他做山主呢?”
薛停雲搶在林鹿棲出聲之前道:“師兄說得有理,是我們考慮不周,既然如此便讓賢兒同去吧。”
林鹿棲氣得吹胡子瞪眼:“你你你你跟他們也是一夥的?”
薛停雲拉著林鹿棲向眾人道:“我們先走了。”說罷兩人便離開了。
薛照賢聽到親娘抱怨道:“小呆!我看你就是不想讓賢兒早早當山主!”
薛停雲攬著愛妻哄著:“好了棲棲,咱們畢竟是賢兒的爹娘,你真舍得賢兒勤修苦練十五年,一出師就又背上了新的擔子?如今太平盛世,山上也沒什麼事務。如果有,我來幫你處理,好不好?”
林鹿棲眨了眨眼睛,軟化了下來,突然一踮腳在薛停雲唇邊親了親:“好,你說得對。”
薛停雲似乎已經習慣了林鹿棲的偷襲,再不會像少年時那樣羞澀。兩人很快就在無人的角落擁吻起來。
月華殿裏,薛照賢鬆了口氣道:“就知道老爹還是幫我的!是他讓我偷偷跟過來,否則娘親大人瞞著我的陰謀就得逞嘍!”
許鏡洲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要說把你娘哄得高高興興的本事,你爹修煉了幾百年,如今算是大成了。”
林月冉看著林鹿棲和薛停雲離開的背影,心中忽然十分羨慕。她從來都隻盼著能守著一個人,沒有想過兩情相悅是如何幸運如何甜蜜的一件事。想到這兒,她又在心裏責備起了自己,想要的有些多了
不過小姑娘心中無論有多少念頭,麵上都是一派安靜乖巧的模樣。
幾人商量了一番,決定明日啟程。薛照賢對於能出去玩感到格外興奮,心滿意足地回去收拾東西了。
月華殿裏隻剩下了許鏡洲和林月冉兩個人。
許鏡洲凝視了林月冉片刻道:“你今天心情不好?”
林月冉十分自然地微笑道:“沒有,可能是昨天晚上著了涼,有些不舒服而已。”
許鏡洲道:“嚴重嗎?要不要把行程推遲幾天?”
林月冉擺擺手:“不用了,應該很快就好了。”
許鏡洲站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今日就不用來天璿宮了。明日若還是不舒服,我們再改行程。”
林月冉忍住鼻子的酸意道:“好。”
許鏡洲為了不打擾她休息就離開了。林月冉用力眨了眨眼睛,把眼眶裏的淚水擠了出去。
奇怪了,什麼時候感情這麼脆弱了,一點點小事也要流眼淚?
小姑娘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哭泣,隻覺得心情憂鬱。
她躺在床上又睡了個把時辰,到了午時去青蕪殿用過午餐後,就被薛照賢拉著去玩了。
薛照賢一顆不安分的心顯然是百分百遺傳了林鹿棲,偏偏又在南柯山待了十五年,從沒遇到過同齡的玩伴,如今終於有了個粉雕玉琢的妹妹……不對,是小姨,他可是寶貝得不得了。
昭朗殿外,薛照賢一招一式地教林月冉南柯山的劍法。
“聽娘說冉冉你很擅長練劍,我就偷偷把南柯劍法教給你啦。”
林月冉道:“這不是南柯山的秘笈嗎?怎麼能教我呢?”
薛照賢道:“這也不算什麼秘笈,我有數啦,不會做師父不喜的事情的!”
說罷,他快速地舞了一遍南柯劍法。林月冉認真觀察著,杳蘭山的縹緲劍法輕靈但有跡可循,這南柯劍法卻是格外跳脫,簡直像帶著醉意一般,乍一看簡直毫無章法可言,但仔細揣摩,再誇張淩亂的劍招也都一一應了太極陰陽,是以威力無窮。
林月冉情不自禁地跟著學了起來,很快甚至能提前揣度出招式了。薛照賢不由歎道:“冉冉,要是師父見了你,肯定後悔當初討錯了徒弟!”
林月冉笑道:“你就謙虛吧!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十五年學成南柯山秘術,比你師父還快了三個月?”
薛照賢撓了撓頭:“還以為師父會嫉妒,肯定不會說出去,沒想到你們都知道了啊!哦對了,冉冉,有意思的是我娘以前是叫我師父南柯爺爺的,如今我卻是他老人家的徒弟……”
兩個年輕人笑成一團。
林月冉發現,和薛照賢這個活寶待在一起,心情會變好。看來這次的搴花會,無論如何都會很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