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山澗的草地上,兩人相對而坐,隻有他們兩人,孤男寡女本該是尷尬的,可是,楚綠衣瀟灑大度,絲毫沒有扭捏之意。
“楚大夫,我馬上去林子裏打獵,你坐在這兒,有危險就叫我!”陸琰的語氣不再冷肅,隱隱透著一絲風輕雲淡的柔和,楚綠衣聽得心弦微顫。
“小心點!”楚綠衣叮囑了一句,並未贅言。
“放心,我不會丟下你一人。”
陸琰有些情不自禁,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急忙收回目光,清咳一聲,大步走向附近的叢林裏,他衣袂飄飄,身姿挺拔孤峭,宛如偉岸的山嶽。
楚綠衣目送他離去,隨手扯了一根草,將青草揉成一團,其實,素來細心機敏的楚綠衣,已經察覺到陸琰的不對勁,隻是,究竟哪裏不對勁,尚未可知。
“他的眼神有點奇怪。”楚綠衣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陸琰並未在林子裏逗留,他獵獲了一隻野兔,一隻山雀,隨即急匆匆地趕回去。
剛剛走到附近,便聽到一陣清淩淩的水聲,夾雜著女子輕快的笑聲。
陸琰擔心楚綠衣的安危,腳步不停,甚至運足內力,足尖一點,身形暴掠,如一隻大鷹疾速飛向小溪水畔,孰料,眼前這一幕,讓陸琰登時呆立在原地!
楚綠衣赤著腳,正立在水裏,她背對著陸琰,墨發垂腰,纖腰素素,一雙玉雕般的小手正不停掬起清水,她不時抬起腿,任由清涼的溪水從白淨的腳麵上滑落。
青蓮橫波,花枝覆雪。
陸琰呆怔地看著,恍惚之間,他似乎看到當年的王妃阮斯容,正立在池子裏不停玩水,那冰雪般純淨剔透的笑靨,像一朵青蓮在陽光裏怒放。
陸琰不敢驚動楚綠衣,卻深知,她是無心的,她根本沒有其他意圖。
聽著楚綠衣不時發出的輕快笑語,陸琰忍不住會心一笑,看來,麵對這種困境,她依舊心情飛揚,隻不知,她這般大度灑脫,其中有沒有自己相伴在側的功勞?
楚綠衣卻感覺到了,身後這道視線竟然透著微微的灼熱!
她並不慌張,放下腳,從水裏掬起清水,洗了洗臉,然後上岸。
“王爺,你發什麼呆?”楚綠衣脆聲喊了一句。
陸琰這才回過神來。
“怎麼又用冷水洗腳?你是女孩子,不能這樣大意。”
楚綠衣微微一愣,隨即無謂地笑了笑,神色寧靜。
“把兔子剝了,把山雀拔毛,我去生火!”楚綠衣揮揮手,自去忙自己的了。
陸琰有些無奈,暗道,或許楚綠衣比自己還要固執吧?
待生了篝火,將野兔山雀烤熟,楚綠衣和陸琰麵對麵坐著,偶爾才閑聊幾句。
“王爺,天色還早,不如四處探探路吧?”
陸琰點頭表示讚同,楚綠衣將烤得金黃的山雀遞給他:“這鳥兒真是肥碩。依我看,這山澗裏,並沒有太多危險,否則,這些鳥獸豈能安樂無憂?”
陸琰再次點頭,表示讚同。
楚綠衣斯斯文文地啃了一隻兔腿,用闊葉盛了溪水,加入藥粉,喝了個飽。
“王爺,休息夠了麼?”
陸琰掏出帕子,擦了擦唇,然後伸了個懶腰。
“走吧!”
楚綠衣率先起身,走在前麵,陸琰急忙跟上,他準備帶路,卻被楚綠衣攔住了。陸琰當然覺得不妥當,探路的人容易遇到危險,他是男人,豈能躲在女子背後?
豈料,楚綠衣淡淡地說了一句:“我不懼毒物,你不行。”
陸琰當然拗不過自有主張的楚綠衣。兩人順著溪水,一路往上走,最後果然來到一處峭壁跟前,這些水流順著峭拔的岩石彙聚成小溪,迤邐而下。
這就是俗話所說的一線天,斷崖之間,天空逼仄如一條細線。
走了這一程,楚綠衣覺得有些累,陸琰瞧出她的動作有所減緩,便體貼地讓她停下歇息。兩人坐在一線天下方,從石縫之間望上去,藍天晴闊,白雲浮幽。
“這裏是一條死路。”陸琰也席地而坐,素色錦衣上,沾著些微塵土。
楚綠衣忽然饒有興味地看向他:“王爺,你當初打仗,肯定也碰到過險境,依你之見,我們怎麼走出這片山澗?”
陸琰伸手拂去衣衫上的落葉,舉起受傷的右手,神色清寒。
“打仗是為了攻城略地,搶奪地盤。戰場上,風雲瞬變,敵人的計謀也千變萬化。我們現在的處境比上陣對敵輕鬆多了,要逃出去,在本王看來,應該不難。”
“哦?這麼說,你想到了出路?”楚綠衣露出淡淡的不解之色。
陸琰鳳眸一挑,湛然的目光落在一線天的石縫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