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心在貪字上的,也不會將自己搞得這麼寒磣,碧回求情的話,重章原封不動的複述過,姬無涯願意去相信。這樣一來,那些搜刮來的錢財,沈秀怕真是十成十的送了出去,半分沒落進自己的口袋中。
百姓們的請願書,絮絮叨叨那麼長一段,總結起來無非是沈秀是個好官,然後把政績林林總總的敘述了一遍,最後那些歪七扭八的簽名看得讓人動容。
看到請願書的時候,姬無涯其實內心就有了些判斷。
十年前裕王的恩情,沈秀自認為不能不報,故而當裕王有需要的時候,給他當起了搖錢樹,一疊疊銀票送進王府,姬無涯估摸著沈秀一開始就做好了打算,當他權衡著當年裕王的些許恩情自己報完了的時候,尋幾個人把自己舉報了,這樣一來,自己這幾年的行徑得了懲戒,也無需在任上繼續被牽製。
報了恩,當了好官,最後也得了應有的懲罰。
這件事了,處置的聖旨下來,沈秀求仁得仁。
當年沈秀殿試,姬無涯尚且年幼,不知沈秀的才華到底如何,隻是調閱過沈秀曆年來的述職報告,兼之這一封請願書,再看這書房裏掛著的些許沈秀的筆墨,姬無涯估摸著探花許是低了些。
裕王開口誇讚一句,皇上欽點了沈秀的探花,可若是裕王不曾誇讚這麼一句,說不得沈秀能否取得榜上頭名,大約也是因為裕王的那一句話,沈秀才被外放,這麼多年了仍隻是個知府,若是留在朝中,說不得能不能撈個三品官兒當當。
這些沈秀不會想不明白,但,裕王載他至考場、殿試誇讚在先,有情有恩,沈秀就領了情,承了恩。
按理說,天高皇帝遠,沈秀在河池郡當個知府自在逍遙,就算不幫裕王辦那些事,裕王斷然也不能怎樣了他,可惜這樣的人,把恩情看得太重。
姬無涯睜開眼看著不遠處牆上掛著的畫,沈秀的這些行為,若說沒有半分動容,那是假的,可任他求仁得仁,就不合這回來的目的了,姬無涯扶著額頭,左思右想,卻也不知該怎樣來解決這個麻煩。
正是愁思之時,突然想起了謝景遲。
自然也是想起了,那個被他用來要挾沈秀的碧回,沈碧回。
姬無涯起身推開書房的門,叫了疊彩,徑直向著謝景遲的臥房走了去,疊彩跟在姬無涯身後,神思又是跑了開來,莫非王爺這是一時不見,就思之如狂?王爺對遲姑娘的感情,已經如此之深了麼?
穿過一個小花園,應該就到了謝景遲的臥房,姬無涯多瞥了花園裏那堆亂石一眼,正巧看到在賞花的一個姑娘,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和謝景遲差不多大。
那姑娘見了姬無涯便直接迎了上來,矮身行禮道:“臣女宋明漱,見過榮王爺。”
姬無涯停了下來,隨口說著:“起來吧,不必多禮。”
“臣女鬥膽,敢問王爺可是來這小花園賞花的?”宋明漱笑得甜美,臉上兩個梨渦讓人不由得多看兩眼,宋明漱伸手隔著帕子捏著花莖,將身旁那朵木槿花向前拉扯了過來,聲音軟糯道:“這木槿前些日子還隻是個花苞,可巧王爺來了,就開了。”
木槿開得正好,花色濃豔,姬無涯看了那花一眼,道:“花識人,本王想,許是這木槿曉得宋小姐今日會來,故而開得這樣豔麗。”
疊彩聽到這話,不禁好奇地偷偷瞄了一眼宋明漱,長得清甜可愛,確實是個很討人喜歡的,隻是比起遲姑娘,好像差了些,但比起遲姑娘,卻是懂禮數多了。
不出所料,宋明漱掩麵嬌羞一笑,道:“王爺抬舉臣女了,臣女聽聞王爺此行來安州是有要事,隻是不知,王爺會在安州停留多久。”
疊彩想,這大概是在估摸自己有幾天的機會了,當王爺的,尤其是像自家王爺這樣俊的,到哪兒都會有鶯鶯燕燕黏著,這宋明漱年紀不大,大概是得了自家爹娘的授意,可不是麼,攀上榮王爺的親事,官職進得少說要比從前快一些。
可這樣明顯的心思,姬無涯見得多了,自然一眼就看穿了,隻說:“停個四五日,事情結了便是回京了。”
宋明漱剛還想說些什麼,姬無涯就又道:“對了,本王聽你父親提起過,說有個女兒剛過及笄之年,就是你吧?”
宋明漱明媚一笑,點了點頭應了聲:“正是。”
姬無涯亦是笑了起來,看得宋明漱臉上掛起兩團紅暈,姬無涯開口道:“隨本王來的遲姑娘,同你差不多的年紀,想來她住在這裏也是無聊,有時間你帶她四處走走,到城裏逛一逛,也好解解煩悶。”
站在姬無涯身後的疊彩,明顯感覺到了對麵宋明漱的表情,在姬無涯說完這句話之後,特別的僵硬。
不等宋明漱回話,姬無涯就轉身說道:“本王先去看看遲姑娘,不打擾宋小姐賞花的雅興了。”
小花園裏留下一個愣在原地的宋明漱,宋明漱身邊跟著的小丫鬟這時才開口,安慰著自家快要哭出來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