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他”指得是誰,碧回心裏曉得,隻無言笑了笑,開始施妝勻粉。先前因為在山林間趕路,謝景遲一向都是素麵朝天,今日細細化了妝,謝景遲方才再一次感受到了作為女人的美妙。
那些個脂粉勻抹在臉上,整個人的氣質都換了一番。
收拾完畢,謝景遲開心地道了聲謝,然後開口問道:“今天有什麼安排?”
碧回將東西收拾好,回答說:“全憑姑娘。”
“啊?”謝景遲愣了愣,“我還以為這麼大張旗鼓的梳妝打扮,是有什麼事情,原來沒事啊。”
碧回笑眼彎彎道:“梳妝打扮,於女子來講,可不就是頂要緊的事。姑娘若是無聊,可去園林遊玩賞花,也可去書房觀書下棋,再過不多久,就到用午膳的時辰了。”
謝景遲這才確定了,今天確實是很無聊的一天,先前在山林一味的趕路,都沒有這麼無聊,賞花下棋?沒有那個雅興,對著一朵朵花除了好看再說不出別的,對著一粒粒棋子隻能分成兩種顏色挑揀開來,有人做伴還能下個五子棋,可惜人家都是下圍棋的。
也不知道那個王爺到哪裏去了,想一想可能是去提審沈大人了。說來自己昨夜分明是去了他房裏說話,然後在那邊睡下了,想到此處,謝景遲腦海中莫名又竄出那兩句話,一句是溫存繾綣的“阿遲”,一句是深情款款的“別怕”。
謝景遲晃了晃頭,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做夢,應該出去散散心,不要過多的胡思亂想,一門心思撲到小妾上,這哪裏是二十一世紀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理工科女大學生該有的想法?於是謝景遲對著碧回道:“咱們出去走走,去個人少點兒的地方。”
碧回很貼心的領著謝景遲到了宅子深處的一個院子裏,院子裏就一個小亭子,一張桌,幾張椅。
天色剛好,不寒不暑,正適合散心。
謝景遲趴在石桌上無聊,碧回歎了口氣道:“姑娘若是實在無聊,不若奴婢給姑娘說個故事聽一聽,解解煩悶。”
謝景遲不是個愛聽故事的,但此刻消遣忒少,聊勝於無,於是點了點頭,拉著碧回麵對麵坐,端正坐好了,碧回也捋好了順序,開口講了起來。
是個很簡單的故事,一個小姑娘,幼年家中貧困,於是將最小的閨女賣了換些銀錢糧食,這個小姑娘便是淪落到了人販子手中,人販子大都不是什麼好人,見小姑娘五官很是端正,牙口也是齊整,就尋思著賣到秦樓楚館中去,人販子同那青樓的老鴇正商量著價,一個在樓裏談事的貴客偏巧溜達到了後院,撞見了,貴客看一旁的小姑娘可憐,不忍見小姑娘淪落風塵,就出錢把小姑娘買了。
“逛青樓也能逛出一件好事,這個貴客心眼兒倒還不錯。”謝景遲評了一句。
碧回見謝景遲確實是認真在聽著,語速也放緩了許多。
碧回接著先前的繼續說,那貴客買了小姑娘,本想就那樣放了讓她回去,不料小姑娘雖然年紀不大,卻也有了主見,說是放了回家還是要再被賣掉,白廢了貴客的一片好心,貴客一聽覺得也是,稍加思考便是將小姑娘送到了一個大人府上,那個大人對那個貴客有些敬重,小姑娘放到大人府上,倒也是吃穿無憂,大人也將這小姑娘當女兒養著,詩書禮儀一樣都沒少教,小姑娘漸漸長大了,大人也尋思著給這小姑娘找門親事,可惜親事還沒來得及談,那個大人便是去了。
謝景遲抿了抿嘴唇道:“這小姑娘,確實有些可憐,小時候慘了點兒,但遇到了貴人相助,又有人把她撫養長大,教她識字學習,可惜還沒嫁個好人家,那個大人就死了,之後如何了?”
碧回低眉道:“這個故事到這兒便是結了。”
頓了片刻,謝景遲才明白,這大概就是碧回自己的故事,那個養她長大的大人就是沈大人,她如今當個丫鬟在這府中,卻是免了一頓牢獄之災,沈大人親生的兒子閨女,現在都在大牢裏陪著沈大人,也難說這是不是沈大人下獄前最後一次關懷這個非親非故的女兒。
“這樣吧。”謝景遲突然開口,“你願不願意以後跟我一道走?”
對麵的碧回明顯是怔住了,還沒理解謝景遲的意思。
謝景遲又認真道:“如今你沒個伴兒,我也沒有,我們兩個剛好一道走,沈大人的案子我估計是沒有什麼回轉的可能了,將來少不了要一家被發配邊疆,這府上的人也不知道會不會受到牽連,萬一你出了事,不就浪費了沈大人一番苦心。”
或許是提起了沈大人,也或許是因為謝景遲的幾句話,碧回的眼眶又紅了起來,隻不過這回沒什麼眼淚落出來,隻有一張笑臉,而後開口說:“碧回有幸,得遇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