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看著,謝景遲在某一頁頓住了,這是講到其中一個叫做何濟的大俠,在青樓遇到了舊時的相好,離別時,相好撫琴彈唱了一曲,來送別故人。
——“濟郎將離,且聽妾,再唱一曲罷。”說罷,月釵兒以指撥弦,琴音起,那歌聲恰如鶯啼燕囀,唱得正是那柳郎三變的《雨霖鈴》一闋。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淒也切也,聽得那何濟心尖兒直顫,可前方有人望斷長路,隻待何濟到來,哪怕如今佳人難辭,卻也,不得不辭。何濟飲罷離別酒,豪氣邁出了那漆著脂粉的大門!
謝景遲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在那闋《雨霖鈴》上,肯定錯不了,自己高中時候背的滾瓜爛熟的詞,更何況前麵還寫了“柳郎三變”,那不就是柳永嗎?那個一天到晚混在青樓裏的書生,倒黴透頂,混不來個好功名,卻混來一堆紅粉知己,最後被妓女出錢安葬的那個。
仔細想了半天,把柳永的生平全都順了一遍之後,謝景遲謔的起身,一蹦一跳的去拍姬無涯的門。
拍了幾聲之後,門突然間打開,謝景遲沒站穩,猛地向前一跌,差點兒跌在姬無涯的懷中,姬無涯雙手扶著謝景遲地胳膊,問:“這麼晚了,還不睡?有什麼事?”
謝景遲忙把書摸出來指給姬無涯看:“這個這個,柳郎三變,還有這個《雨霖鈴》,是作者自己寫的麼?”
姬無涯讓謝景遲站好,接過書仔細一看,嗤笑道:“寫這種不入流的書的人,哪兒有本事寫這樣的句子。這是直接用了宋朝柳耆卿的詞。”
“柳耆卿?”
姬無涯深深地為謝景遲的無知感到無奈,那個大家閨秀、那個頗具才情的謝景遲去哪兒了?雖然有些無奈,姬無涯還是回答說:“就是柳永,柳三變。原是叫柳三變,表字景莊,後改名為柳永,字耆卿。”
“你是說宋朝的?那李白、杜甫、還有再往前的竹林七賢、什麼諸子百家,這些呢?都有麼?”謝景遲慌忙地問。
姬無涯怪異地看著謝景遲道:“自然,你是想起來些什麼了嗎?”
謝景遲再繼續問:“那關漢卿、馬致遠這些人呢?”
姬無涯眉頭微微蹙起,思考了一下回答說:“這些是什麼人?沒有聽過。許是我讀書不多的緣故。”
謝景遲攥起的拳頭,手心裏全是汗,得到了回答之後馬不停蹄地又問:“那宋朝之後是什麼朝代?”
姬無涯道:“楚朝,國姓為張,而後是延朝,國姓為齊,再接著便是大寰了。”
楚?延?寰?
這些朝代自己並不知曉,但宋朝以及宋朝之前的那些,曆史和文化,都和自己知道的一樣,甚至在這些小說裏還會用到宋詞,但是宋之後的朝代卻全然不同,這是怎麼一回事?謝景遲陷入了沉思,這樣一闋《雨霖鈴》帶給了謝景遲熟悉感的同時,也帶給了她一絲希望。
姬無涯看著謝景遲垂下地腦袋,問道:“有什麼問題麼?”
突然聽到姬無涯的疑問,謝景遲驚了一下,而後眼眸轉了轉,看著一旁窗子上的鏤花道:“沒什麼,就是不想看傳奇小說了,買點兒誌怪小說回來看看吧?狐仙花妖俏書生什麼的,謝謝你啦。”
還沒等姬無涯的答複,謝景遲就一蹦一跳得回房了。關上門後,謝景遲仰頭長舒一口氣,有些雀躍地蹦回床邊,躺下後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望向床頂的紗帳和自己的手指,臉上漾著難以撫平的笑容。
本來以為是一個陌生的地方,沒想到還有些許熟悉的聯係。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曆史有些更改,但那些自己從小便很喜歡的曆史和文化大多都還在,哪怕親人暫時不在身邊,但總有一天會好的。
謝景遲高舉的手掌握了起來,瞬間對未來充滿了信心,要好好的了解一下這個世界了!從哪兒先開始呢?謝景遲略作思索,自己還沒有畫完的作業突然闖入了腦海。
就先研究一下地圖好了,那些擁有著濃重的曆史痕跡的城市。長安、汴京、餘杭、金陵……大約是這些名字吧。謝景遲想著那些城市的名字,想著那些關於這些城市的美好記憶,漸漸地睡著了。
隔壁的姬無涯,翻看著謝景遲留下的那本《長洲三俠》,看來看去,也不明白為什麼今天的謝景遲,突然又古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