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邱素素都無比沉默。她的腦海裏不斷浮現出那位老人家和其他難民枯瘦如柴的身影和絕望麻木的神情,胸口便忍不住一陣酸澀難當。她迫切地想要為這些無辜受難的民眾做些什麼,卻徒勞的發現,憑自己本身的能力完全無能為力。
紫陌看著邱素素這般模樣,不免憂心她的身體,“奴婢知道主子心慈,隻是世間萬物種種本就是上天注定了的,這一世受苦,下一世說不定便能安享富貴呢。主子為此憂心,倒是平白損了自己的身子呢。”
“不必憂心,我的身子還沒那麼嬌弱。”邱素素拍了拍紫陌的手輕聲安慰道。又打開簾子往車外看了一眼,問道:“咱們應該快到西離的境內了吧?”
紫陌看著邱素素的模樣不由眉頭緊鎖,隻是也知道邱素素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自己再說下去也於事無補,說不定還會起反作用,便順著邱素素的話頭轉換了話題,輕聲答道:“一個時辰前咱們就過了國界了,現在已經是在西離的土地上了。”
邱素素微微一怔,接著卻是一陣喜悅湧上心頭,精神也不由振奮了幾分。既已到了西離,那麼西離退兵便是指日可待的了。沒了西離國的支持,憑郝連玄夜和那幾個小國,便是兵馬數倍於北越,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不堪一擊。
這場戰爭也總算看到了結束的希望,百姓們也可以少受些苦楚了。
她心中記掛著這件事,等到晚上投宿休息時便忍耐不住地找上了慕容雲清。
“咱們現在已經到了西離了,你可以履行諾言讓西離退兵了吧?”
慕容雲清看到邱素素竟主動來尋他,心中正高興,卻沒想到她開口便是關於退兵的事情。在慕容雲清的眼裏,邱素素如此顯然是心中依然向著北越,進一步而言,便是表明她對那郝連玄翼一直未曾忘情。那顆雀躍的心霎時便沉了下來,口中似也多了些苦澀的滋味兒。
“我雖然是西離國的攝政王,但皇上再有兩年便該親政了,這幾年我也一直在不著痕跡地將權力交出去,為皇上的親政做準備,朝廷裏早就不是我的一言堂了。要促成退兵之事,我若不拿出足夠的利益作為交換,朝中那些老家夥恐怕不會輕易鬆口。和他們周旋需要時間,而且我國在邊境處屯兵近百萬,想要退走,也不是一時半刻便能做到的。”慕容雲清垂眸不緊不慢地說道。
邱素素皺眉道:“你想反悔?”
慕容雲清依舊不緊不慢,淡淡地解釋道:“你誤會了,我隻是……”
話沒說完,便被邱素素打斷了。邱素素皺眉深深地看著他道:“不要跟我打官腔,不懂政治,更不懂軍事,但也不是傻瓜。若你當真沒有那個能力,玄翼又怎麼可能和你做此交易。”
說著,她便直直地跪了下去,膝蓋觸到地麵,發出“砰”的一聲,她卻像是絲毫沒有感覺到痛楚一般,揮開慕容雲清扶她起身的手,一字一頓地道:“我求你顧惜天下百姓,盡早退兵。你有什麼要求,我都可以答應。”
“你快起來吧,我答應你了。”慕容雲清焦急地道。心裏擔憂著邱素素的膝蓋,聽剛才那聲音肯定是傷著了。
邱素素聽到慕容雲清答應,揮開他的手,自己用手撐著地麵艱難地站了起來,抬頭看向慕容雲清道:“希望這一次你能履行自己的承諾。”
說完,便毫不停留地向外走去。步伐雖然有些蹣跚,脊背卻是挺得筆直。
“我在你心裏難道就是個卑鄙無恥言而無信的小人嗎?”慕容雲清苦澀地問道。
邱素素腳步頓了頓,卻並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道:“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
慕容雲清看著邱素素漸行漸遠的背影,笑容禁不住又苦澀了幾分。卑鄙無恥言而無信,他在傾城的心裏怕早就是這般的了吧。
他答應了傾城永遠不主動對北越動兵,卻沒過三個月便食言了。他的那些小把戲也就能騙一騙那些無知的百姓罷了,傾城這麼聰慧,怎麼可能看不透呢。言而無信四字,他是當之無愧了。
而後他又步步緊逼,利用形勢和輿論將傾城從郝連玄翼身邊搶來。他從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對想要的東西便是不擇手段也是要拿到手的,他並不覺得自己做得有什麼不對。可是看在傾城的眼裏,用卑鄙無恥來形容定然是不為過的吧。
他確實清楚自己做的事情,隻是當初的信心滿滿此時已然消散無蹤。慕容雲清此時才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罷了。他成功達到了離間傾城和郝連玄翼的目的,可是他在傾城心裏的印象卻也隨之降到了穀底,他想要爭取傾城的原諒恐怕比郝連玄翼容易不了多少。
這次慕容雲清也確實對邱素素說了謊,此時西離邊境掌軍的都是他的親信人物,退兵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