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垂下頭，良久才用歎息般地語氣喃喃道：“十六歲啊。”她都忘了自己才十六歲呢。或許她的外表還是十六歲的模樣，但是心卻早已蒼老了。
看著雲夢的樣子，邱素素隻覺得被壓在心底的愧疚蹭蹭地都冒了上來。雲夢是無辜的，其實她心裏是知道的。
當初雲夢雖然是皇後，但是那個位置是怎麼來的，大部分人都一清二楚。皇帝和太後的博弈，皇帝被太後抓住了弱點，皇後的位置便成了那不得不做出的讓步。皇帝表麵上對皇後表現的夫妻情深，實際上心裏肯定是膈應的。而太後也不過是把她當做一個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罷了。雲夢其實真的很可憐。
“我知道那毒不是你下的，我會讓皇上放你出去，隻是出去之後你必須隱姓埋名，不能讓人知道你原來的身份才行。你願意嗎？”邱素素一衝動，便許下了承諾。
雲夢沒有說願意也沒有說不願意，隻是淡淡地看著邱素素道：“紫鳶是我的心腹，毒是她下的，你真的相信我是無辜的？”
那個紫鳶肯定是被人收買了啊，邱素素扯了扯嘴角，還是沒把這話說出來。總覺得這話若是說出口實在有些傷人。對於紫陌、小蘭這些人邱素素一直都把她們當做姐妹般對待的，就算皇後的階級觀念比她重一些，但是對於從小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肯定也是有著一份與眾不同的感情的。
被這樣的人背叛，心裏肯定會很難過。自己再當著她的麵說出來，怎麼看都像是在人家的傷口上撒鹽，太不道德了。
雲夢看著她古怪的表情，突然便笑了起來，“要是皇上不同意放我離開怎麼辦？”
邱素素不明白話題怎麼就突然轉到了這裏，困惑地眨巴了兩下眼睛，才慢半拍地說道：“他要是敢不同意我就不讓他上床。”
然後在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之後，臉皮向來不怎麼厚的某人刷的成了煮熟的蝦子。
雲夢看著她漲紅了臉的模樣，依舊笑眯眯地道：“皇上後宮佳麗三千，還怕沒有紅綃帳暖嗎？”
邱素素想著反正臉已經丟了，再丟一次也無所謂了。便對雲夢亮了亮白森森的小米牙道：“他要是敢爬別的女人的床，這輩子就別想再上我的床。”
“怪不得皇上竟然對我用那種藥，原來竟是在為你守身嗎？”雲夢低笑著自語著。邱素素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不由嘟了嘟嘴道：“喂，我說你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啊？”
“你們感情真好。”雲夢抬頭，突然又說了一句讓邱素素完全摸不著頭腦的話。
邱素素鬱悶地撓了撓下巴，心想著到底是雲夢的思維太奇怪，還是自己的智商太低？不，她絕不承認是後者，肯定是雲夢的思維太奇怪。
“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皇上是真的愛上了你。”雲夢忽而又自嘲地一笑道：“其實我早就應該看出來的，當初若不是看到皇上對你的溫柔我也不會就那麼不管不顧地陷進去。”
“你”邱素素覺得雲夢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雲夢也沒有理她，自顧自地講述著自己的故事。
“從我懂事開始，身邊的人就不停地跟我說，我將來是要做皇後的。我那時候根本不懂皇後是什麼，隻是別人告訴我，我的姑姑就是皇後，將來我會和她一樣。那時候姑姑是我最尊崇的人，她是那麼的雍容華貴高高在上。聽到我將來會和姑姑一樣，我真的很高興。”
“可是等我長大了，才逐漸明白，一切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麼美好。我不能有自己的喜好，不能有明顯的喜怒哀樂，我必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必須賢良淑德溫柔嫻雅，因為我是未來的國母，天下所有女子的表率。漸漸的我便明白了，我隻是一個工具罷了。在太後姑姑的眼裏，我的作用是幫助她實現她的野心。在父親的眼裏，我的作用是幫助他鞏固他的地位。我不能有喜歡的人，因為不知道將來當上皇帝的會是誰。我反抗不了，便隻能認命。於是，十五歲那年，我終於披上大紅嫁衣嫁進了皇宮，卻沒人知道坐在轎子裏的我是如何的心如死灰。新婚之夜，皇上挑開了我的蓋頭。他真的很英俊，表情冷硬，但看著我的眼神卻是溫柔的，那抹溫柔讓我也忍不住恍惚了一瞬間。隻是我心裏明白，他的溫柔隻不過是表象罷了。那雙眼睛始終都是清明的，即便是在床第之間也沒有絲毫的波瀾。我早就聽說過皇上的冷心冷情，心中雖有些委屈，卻也並不覺得怎樣。我想著，皇上對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又不單單是我一個，習慣就好了。可是上天偏偏讓我看到了皇上和你相處的場景，我才知道皇上竟然也是會笑的。而且他笑起來真的好溫柔，不是那種偽裝出來的溫柔，而是發自內心全心全意的。那是我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東西，人總是對得不到的東西格外執著。明知道那抹溫柔永遠不可能屬於我，我還是飛蛾撲火般地撲了上去。我利用姑姑逼迫皇上冷落你，留在我身邊。那兩個月皇上每日裏陪著我，看著我的眼神總是溫柔而專注的，好像他的眼裏隻有我一個人一般。我便將心中所有清明的聲音全部壓了下去，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皇上是喜歡我的。其實，那時候皇上怕是恨死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