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全完了!”閔氏頹然坐於地上,兩眼失神,“竟然敗給一個丫頭片子,真是笑話……”
敗給她也正常,想她也曾高高在上統管東宮數年呢!灼華淡淡一笑,起身行了禮便先離開了,事情到了這一步,也無有她什麼事兒了。
然後,當日下午一封八百裏加急的信件從定國公府趕往了清河。
十一月初八,清河傳來消息,大雪夜四舅公醉酒落水,死了。崔家人要趕著回去奔喪。
原就是有這個準備的,東西在這幾日裏陸陸續續已經收拾的差不多,消息一到,即刻便能啟程。
崔慎闕來與灼華道別,兩人一路從南院往大門慢慢的走,伺候的都很默契的見著便繞遠些,留了時間給她們說話。
“表哥心中裝著的那個人,是何模樣的呢?”
崔慎闕楞了一下,沒想到她竟會問出來。
未等他說話,灼華又道:“想要的,便去爭,做什麼活的那麼規矩?灑脫些,乖張些,不是更自在麼?”
他才十八歲,心態在家族的重壓之下卻似三十來歲,他活的不隻是規矩,甚至可以說是克製了。他有自己的心動,有自己的仰慕,卻要為了所謂的家族未來,生生斷卻一切私心雜念。
他清楚的知道,娶她是崔家希望的,所以他積極的表達出來。
這樣的人生,於他而言,並沒有任何歡愉可言。若無歡愉,活這一遭又為了什麼呢?
崔慎闕看了眼她的側臉,笑了笑,明亮的很,覺得她明明那麼成熟穩重,卻也有小孩兒天真的一麵,“我是崔家的長子嫡孫,我有我的使命和責任,我的人生從來都由不得我。”
“灑脫與責任其實並不衝突。”灼華搖頭道:“家族繁盛,為的就是讓子子孫孫能夠得到福澤和庇護,而不是為了延續榮耀,去壓製一個活生生的人。”
“是。”崔慎闕頓了頓,點頭,“是我局限了。”
灼華俏皮一笑,眨眨眼道:“我隻是覺得啊,對我似乎有些不公平而已。我可不想嫁給滿心裝著旁人的丈夫。”
“哦?”崔慎闕似乎感染了她的快活,挑眉道:“妹妹似乎還相信婚姻中會存在情愛二字。”
灼華反問他,“舅母難道不是證明麼?”
崔慎闕朗朗一笑:“果然是什麼都瞞不過妹妹的眼睛。”
“表哥,其實……”灼華輕輕一笑,又調皮的揚了揚眉,崔慎闕被她笑的有些莫名,就聽她道,“其實崔家便是沒有表哥,它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就好像沈家無有我,依舊是百年世家。各人還是會有各人的精彩。”
崔慎闕愣了愣,到是從未有人與他這般說過,所有人都與他說,最佳的未來要靠他撐起來,需要他堅強、堅韌、隱忍,如今這個幾乎算是不大認識的表妹與他說了這句話,心中有了一絲不一樣的感受,隱隱的生出一分激蕩來。
晴線嫋嫋穿過大片大片的紅梅,連廣雲都是那麼的熱烈,灼華抬手迎著陽光,指尖沾了紅梅光暈的緋紅,顯得白裏透紅的充滿潤澤希望:“不要在該堅持的時候放手,這樣便不會在將來的某一天心生後悔,又去堅持一些不該堅持的東西。”
“大約,我是無法娶到表妹為妻了。”崔慎闕看著她,覺得這樣的女子若是成為他的妻子,一定也很有趣,她灑脫的同時卻又無比的堅韌,算計麵前也不曾驚惶,她真的很適合做崔家的宗婦,但前提是她不知道他的心思才行啊!“妹妹竟不怨我麼?”
“我更怕將來有一日哥哥忽然想著去彌補今日留下的遺憾,那我便真的要怨了,而我,並不想做一個心中充滿悲哀的女子。”灼華看著他,歪頭一笑,眉眼彎彎,略顯冷漠的淺色眸子裏盡是可愛坦然,“我希望我的生活,我的人生,哪怕荊棘無數,也能夠自在灑脫。”
她又道:“活著,為了自己而活著,然後才能更好的為族人創造未來,讓他們活的更自在。一個家族,需要掌權者和族人一同付出,而不是單方麵無止盡的付出和犧牲。”
崔慎闕望著她,神色邈遠而歡愉:“這話,她也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