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齊胸的襦裙,裙邊以銀白線並了粉紅絲線繡了合歡花的花紋,外罩一件半透明杏色的蟬翼紗外袍,半挽了少女髻簪一對祥雲紋的流蘇步搖。
灼華看著鏡麵裏的自己,紅色的衣裳極為襯膚色,映著她微微蒼白的臉色裏有了白裏透紅的潤澤,隨著時間推移五官慢慢張開,容色清麗,叫那一雙淺棕的眸子一稱,更顯了幾分淡漠。鬢邊的白玉流蘇隨著動作微微搖曳,有一點潤色在頰上蘊漾,倒也雅致。
果然是人靠衣裝啊!
打扮妥當,灼華去了保元堂請安,北地的初秋來的早,又是清晨時光,空氣中有朝露的煙波浩麵之氣,呼吸間是微涼沁脾的舒爽。
如今沈煊慧和沈焆靈跟著老太太理家,每日都來的極早,這會子都已經把今日的事務料理好了,正端坐在廳裏喝茶。烺雲和兩個的也到了。
帕子掩了掩唇,灼華微赧道:“今日又是我最晚。”
煊慧見她進來,放下手了手中的茶盞,笑道:“不晚。妹妹得好好養著身子,老太太也了叫妹妹不必這麼早來請安,虧得妹妹孝心每日都來的早呢!”
兩個的也嘰嘰喳喳的附和道:“就是就是,我們也剛到,椅子還沒有坐穩呢!阿姐來的一點都不晚。”
老太太笑著拉著她看了又看,直誇好看,“姑娘就該穿的鮮豔些,沒得整日打扮的跟個老太婆似的。是好看,可多做幾身兒。”
烺雲也微微一點頭,清雋的神色中有清淺的笑意,“是好看。”
煊慧笑著念起了詩句,道:“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妹妹出落的愈發好看了。”
老太太朗朗一笑,“咱們姐兒也能張口就來詩了!”
打磨了兩年多的沈煊慧性子愈發的爽利,老太太如今也是頗為喜歡的。
沈焆靈瞥了煊慧一眼,卻沒開口,嘴角含笑的細細打量起灼華來,身量高挑窈窕纖細,額頭飽滿,眸色淺淺沉靜而深邃,唇瓣輕點口脂嫣紅可愛,下巴巧尖尖,一身紅衣穿在她身上亮眼而不招搖,重要的是她雖年紀,身上卻透著一股貴氣和淡然,那是她們無法比擬的。
往日裏她打扮的素雅,她也未曾好好看過這個妹妹,如今這樣鮮亮的一打扮,果然顏色是極好的,難怪那蔣楠這樣中意她了。
沈焆靈心中微酸,若是自己也是嫡出,樣樣得了最好的,氣質必然也是不會輸給她的。
灼華忙了不用,“衣裳已經夠多了,我如今身量抽的快,也不必做的太多。”看了看眾位兄弟姐妹,愛嬌的伏在老太太肩頭,俏生生的一笑,道,“咱們有老太太這株好苗子,結出的果子,真是個頂個兒的出色。”
老太太笑著拿指頭戳她的額頭,“就你會,嘴巴抹了蜜似的!”
“不定我孫女兒就是蜜糖做的呢!特特投生過來哄老太太歡喜的!”卷雲紋的潤玉流蘇輕漾,有流水的清俏,灼華道:“今日中秋,父親怎的也沒得休息一日呢?”
“你父親原就忙,如今要準備陛下來圍獵的事宜,又要協助徐悅察查奸細一事,整日腳不沾地的忙,都已經兩日沒有回府了,也不知今日夜裏的團圓飯能不能回來。”老太太司空見慣了男人忙碌政務,揮揮手道,含笑道:“不理他,咱們自個兒晚上吃一頓好的。”
正著話,春曉麵色凝重的走了進來,在陳媽媽耳邊咬了幾句,陳媽媽立馬麵色也難看了起來。
老太太一看便曉得有事發生,打發了孫女兒們回去準備著上課去。
灼華雖恢複的不錯,但老太太還不準她去學堂,她便留了下來。
陳媽媽卻笑著道:“今日兒涼,姑娘穿的不多,回去再添些衣裳吧!”
這是要打發她回避了?灼華心中一驚,不會死的正是冬生吧?
嘴上卻也不多問,笑著告退了,留了長下來偷聽。
老太太見灼華出了門去,才問了陳媽媽,“什麼事?”
陳媽媽擰眉道:“後院廢井裏死了個人,是……蘇氏身邊兒的冬生。”
老太太沉了沉神色,冷笑道:“動作倒是快的!誰發現的?”
春曉一揮手,孔武有力的婆子拎了個丫鬟進來。
“原想著姑娘要留下來用早膳,奴婢便去廚房看一看有什麼可口材,剛到菁華齋就看到這丫頭瘋了一樣的叫喊,是殺人了。”比起上一回看到死人,春曉這會顯得平靜多了,利落道:“奴婢大約盤問了幾句,是親眼瞧見冬生被推下去的。人已經打撈上來了,眼瞧著沒氣兒的,沒問上話。”
老太太眉心折去了深深的印子,有山雨欲來之勢,冷聲道:“你看到什麼了?”
“……奴、奴婢……”丫鬟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跪在地上抖的不成樣子,麵色慘白,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一開口牙齒就打架。
陳媽媽歎了一聲,丫鬟哪裏見過殺人啊,這會子怕是嚇的魂兒都沒了,不知為何她想到了灼華,若是姑娘遇上這樣的事情,定是能鎮定如常的。
“春桃,去擰個熱帕子過來給她擦擦。”
春桃絞了帕子,給丫鬟擦了臉又擦了手,聲的安撫著,“別怕,你看那個春曉姐姐,頭一回瞧見死人也是怕的,隻要人不是你殺的,便沒什麼好怕的。老太太問你什麼你就什麼,知道嗎?”
帕子的溫熱叫丫鬟舒展了些緊張的牙關,又聽著春桃溫柔的安撫,忙不迭的點頭,“奴、奴婢知道了。”
春桃笑眯眯的拍拍她的背脊,“罷,慢慢,把你看到的都告訴老太太。”
有本事的大丫鬟便如春曉春桃一般,能察言觀色,能見得了死人,也能安撫得了極端。而她們二人如今在老太太身邊當差,將來發嫁出去,待生了孩子,回頭是要給灼華去做陪房的,自是要樣樣得力精明。
丫鬟抽抽了幾下,給老太太磕了頭,道:“奴婢二丫是內院做粗活兒的,每日卯初起來打掃空院子和徑的。今日照舊先從秋華院前開始,那口廢井便在那處。奴婢一走近便看有人把冬生姐姐打暈了,然後扔、扔進了井裏。”二丫打了個寒顫,人又抖了起來,“奴婢、奴婢害怕極了,不敢出聲兒,待那人走遠了才幹喊人去救冬生姐姐……沒想到就喊的晚一點兒,人、人就死了。”
春桃安撫著寬慰道:“不怪你,你若早喊了怕是你也活不了了。好在你如今還能把曉得的告訴了老太太不是。”
老太太唇紋抿的深,呼吸間盡是深沉,問道:“可看到是什麼人把冬生扔下去的?”
二丫抬眼看了眼老太太,眼底有深深的恐懼,喉間嘶喊了一個破音,道:“是、是四姑娘院兒裏的翠屏姑娘。”
老太太閉了眼,摘了手腕上的珠串慢慢撥弄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四姑娘不過八歲,能知道什麼呢?
陳媽媽揮手叫了人把二丫帶下去,又吩咐了春曉去把翠屏帶過來,“再去把白姨娘也叫來。”
不多時白氏和翠屏都叫帶了進來。
“給老太太請安。”白氏大腹便便,還是規規矩矩的下跪請安。
翠屏顯然曉得事情瞞不住了,麵色死白的伏在地上。
老太太看著白氏的肚子,道:“快臨盆了吧!”
“是,大夫就這十來日了。”白氏溫溫一笑,低眉拘謹道:“多謝老太太周全,這些日子妾才能安安靜靜的待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