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家無可歸(1 / 2)

年長之人最喜歡聽的一句恭維話,大抵不過一句“長命百歲”

人之百歲,食宿護理的方方麵麵都需要子女孝養,故百歲又叫期頤之年。

可在某些地方仍存在駭人聽聞的民俗,即老人在喪失勞動力後,則會被親生子女遺棄在深山的某處窯洞裏,這個地方被稱做寄死窯。

榕河村。

清澈見底的小河貫穿其中,綠瑩瑩地水草裏遊蕩幾條魚,一棵五人懷抱粗壯的榕樹毗鄰河岸,村落以此而建,村名也因此而得。

河邊不遠坐落一棟二層樓房,郎朗讀書聲傳來。

教室裏偌大的黑板上,兩個用粉筆勾勒的大字“理想”。

老師站在講台上看著班裏的二十一個學生,想要給這些整天隻知道在泥巴地裏鬧騰的小麻雀們講一堂關於人生的課,希望能給這些小村落的少年少女一些人生的指引。

他環視台下一雙雙企盼的眼神說道:“今天下午的兩節語文課,老師想跟你們聊聊關於課本以外的知識,不求你們能明白多少,但老師希望能在你們心裏埋下一顆種子。”說著用一根亮黃的竹枝,指著黑板上的“理想”二字:“理想,從涵義上來理解即是人對未來事物的美好想象和希望,是人類在生活過程中對未來社會和自身發展的向往和追求,簡單點來說就是你們長大後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做什麼樣的事。哪位同學先來說說他的理想?”

講台下鴉雀無聲,老師無奈地搖搖頭,村裏的孩子們還是靦腆。他隻好點名讓班長起個頭。

做班長的叫李峰,他利索的從座位上站起來,中氣十足說道:“我長大後想跟我爸一樣,當鄉長,但是我爸罵我沒出息,要當就當市長,所以長大後我要當市長。”

老師微微頷首,示意李峰坐下之餘還不忘鼓勵:“我看你這誌氣,是要當高官。”

同學們哄然大笑,教室內的氣氛瞬間活脫起來,熱鬧的氛圍讓孩子們忘記了怯懦,大聲的表達自己的想法。

有想成為科學家,成為作家的,竟然還有要成為哲學家的!

老師頷首微笑,望向教室的角落,有個學生正望著窗外發呆,他皺皺眉,提高嗓門:“陳青!你起來說說你的人生理想!”

被點名的瘦弱男孩怯生生的站起來,兩隻髒手不自覺搓著幹巴巴的衣角,神態尷尬,過了好長一會,才扭捏的從嘴裏吐出兩個字。

“什麼?,大點聲。”老師聽得不大清,他不太喜歡上課不專心的學生,嗓門禁不住提高了些,帶著些許斥責之意。

“道士!”男孩漲紅的臉,瞬間變成豬肝色。

教室裏又一次哄堂大笑,老師皺著眉頭,示意其他同學們安靜下來。

“做道士幹什麼?”

“捉鬼”

“這世上沒有鬼!”深受唯物主義熏陶的老師斬釘截鐵地說道。

“有、有、有鬼,我、我、我見過。”男孩低頭細聲的嘟噥,帶著一點結巴。

“哼,真是朽木難雕!”老師在台上瞪著雙眼,氣不打一處來:“給我去門口站著,站到下課!”

那天,陳青被老師罰站在教室門口,吹了半日的寒風,外帶放學後的教室值掃工作。

冬至後,太陽總是難得一見,且天黑得越來越早,剛放學沒多久,黑夜就急切的吞咽著西邊的最後一絲微光,黑暗,悄無聲息的將群山、村落包圍,各家各戶紛紛點起昏黃的電燈。

陳青將教室打掃幹淨,用髒手抹掉鼻頭上的細汗,揣上破爛的豬飼料袋書包,急匆匆趕回家。

準確地說,是回叔叔的家。

自從媽媽離世後,叔叔便成為他法定的監護人,他從破爛漏風的泥瓦房裏搬了出去,和叔叔和嬸嬸住在一起。

學校和家就是村頭與村尾的距離,並不太遠,五分鍾的腳程就能到家。

不過,迎接他的是緊閉著的冰冷鐵門,門上的發黃的鍾馗正冷冷的盯著他,陳青有些手無足措:“他沒有家門鑰匙,從來沒有。”

如果叔叔在家,則會敞著大門等他放學,不過叔叔經常外出務工,賣體力活掙點錢補貼家用。

這個瘦弱的男孩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怯生生的往屋裏頭喊。

“叔?你在家嗎?我放學回來了。”

“叔。。。”透過門縫,能看到屋內亮著一盞燈,卻無人應答。

陳青背靠著門,蜷著身子,抱膝而坐,他知道嬸嬸在屋裏頭,他心裏也清楚嬸嬸不喜歡自己,就算他每天放學後回來總勤快的幫襯家務,也於事無補,嬸嬸還是討厭他,覺得他不僅白吃白喝,上學還花不少錢。

等待,便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也是他所習慣的,也許再等那麼一會,外出務工的叔叔就回來啦。

可是,他的饑腸轆轆的肚子卻不這麼想,在那嘰裏咕嚕的叫喊著。

陳青抱膝靠著鐵門上,昏昏沉沉的睡著了,也許過了很久,也許並沒有,他被一股灌進脖子的寒風冷醒,腹部饑餓的感覺是如此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