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①讓我們來講個故事吧——(1 / 3)

每次坐在亞菲亞之樹的頂端,都會忍不住感歎這景象的美麗呢——仿佛近在咫尺的星星,像緞帶一樣柔軟又幹淨的銀河,低下頭是寬廣的大沙漠,那些白天血紅色的沙礫,到了晚上被月光照射著居然會發光,真是神奇啊。果然,就算再怎麼荒涼,米拉艾爾是個好地方呢。

你不這麼覺得嗎?

別擺出那麼凶的表情嘛,我已經按照約定陪你痛快地打過一場了吧?是你自己讓我不要手下留情的,現在輸了又要鬧別扭了嗎?好啦好啦,別生氣了,這樣吧,我給你講我以前的事好了,你不是一直很想去米拉艾爾以外的地方嗎?聽聽也沒壞處是吧?

沒興趣?那就當是我這個老頭子的自言自語吧,你都聽見了,我已經活不了多久了,當做是臨死前的走馬燈故事聽聽吧。

該從哪裏開始講起好呢……啊,說起來,你一直都想知道螢有多強對吧?我就給你講講我和螢的故事吧——

我遇到螢,是在十歲那年。

彼時我還在人類的國家,艾庫伊多最黑暗的城市,一個叫做薩拉米爾的地方,居住在最偏僻髒亂的一隅,用撿來的各種廢棄品做了一個簡單的家,雖然稱不上舒適,但至少不會淋雨受凍。

那個時候我要是知道以後會在米拉艾爾這樣荒涼的地方生活,說不定就會覺得那樣的生活條件是天堂了。你知道廢棄品的意思嗎?就是人們不要的東西。破了洞的衣服、漏水的湯碗、生了鏽的鐵鍋……什麼東西都有,米拉艾爾沒有這些,要你理解很困難吧?沒關係,以後會有機會見到的,到時候你就會一點一點明白了。

我的生活很規律,也很簡單,基本就是打工和休息。打工就是幫別人做事,然後從別人那裏得到報酬的意思。

早上起來第一件工作是送信,到薩拉米爾最西方的城門去拿小鎮的信件,然後挨個送。雖然說是整個薩拉米爾,其實也沒有多少,畢竟這裏的大家大多曾經都是流浪漢,家人之類的,早就斷了聯係,因此這件工作的工作量並不算很大,大概在九點左右就可以全部做完。相對的,報酬也不會很多,能讓我堅持做下去的動力是送信沒有年齡和經驗的限製,隻要對薩拉米爾夠熟悉,誰都可以做。要形容的話就是給別人傳話送東西。

送完信件之後是去佩培拉大嬸的小店裏幫忙,她是開小飯館的,我負責清洗餐具和打掃。這份工作一個月可以獲得十五布利,算是主要的資金來源,隻在上午幫半天工,午飯還可以吃到對於一個孤兒來說根本想都不敢想的美味,雖說也隻是客人吃剩下來的,但佩培拉大嬸的廚藝是整個薩拉米爾都公認的好,能不花錢吃到她做的東西,已經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了,沒什麼好抱怨的。下午要去幫忙收舊衣服和廢紙,就算是這些沒用的東西,有的人也能讓它們變得有用。這份工作是個叫卡茲卡諾的狡猾老頭負責的,一不小心就會被他鑽空子少給工錢,因此要格外小心。

我最喜歡晚上的時間,去帕利大叔的店裏買一兩張肉餅,帶回居住的地方,一邊看星星一邊吃,是不錯的享受——這麼一想,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很喜歡看星星了呢。

薩拉米爾在舊王國語裏是“太陽無法升起之地”的意思,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那裏的人們曾經被絕望與殘暴所俘虜,一切都混亂不堪。即便是現在的米拉艾爾,也不像薩拉米爾那麼混亂。那是一段被稱之為“黑暗時代”的過去,作為為數不多的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孩子,老實說我並不願意去回想。

我是在五歲的時候被父母丟棄的,那之後幾度輾轉流浪到了薩拉米爾。薩拉米爾是大王國艾庫伊多的領地,緊鄰艾庫伊多國都,按理說應該是非常繁榮的一個地方,但事實並非如此。

我是聽大人們提起的,他們都說薩拉米爾原本也是國都的一部分,然而很久以前,國都暴發了疫病,當時的國王為了將災害帶來的影響控製在最小,便將全部染了疫病的人都聚集在一處,用高高的圍牆隔離開,以保護大部分民眾。換句話說,薩拉米爾的居民,都是“被拋棄者”。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也得過疫病的,是母體傳染的,好在那時候精靈們在,不然你當時可能會死的。

本該死亡者的後代,難民,流亡者……他們都是被國家、被世界拋棄的人。後來,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無處可去的人來到薩拉米爾,這裏也成為貧民的聚居地,被取名為“薩拉米爾”。

高聳的圍牆將小城完全與其他地方隔開,繁華與歡笑永遠隻屬於圍牆的另一邊,隻有悲哀和絕望會在這裏常駐,名副其實的貧民窟。

這樣的情況愈演愈烈,到了我在薩拉米爾的第二年,終於全麵爆發,就像約定好一樣,那些平日裏就算再痛苦也還是擺出笑臉的人們,在同一個時間點,徹底崩壞了——

缺水少糧,疫病盛行,長期被貧困和病痛折磨的人們生活在惡意的聚集地,他們自身也逐漸甘心成為惡人,開始對彼此暴力相向,流血和死亡時刻都在發生,人性光明的一麵幾乎被完全泯滅。那時候我還太小了,能記住的事情也不多,隻記得世界是黑色與紅色混合的,痛苦的嘶吼聲此起彼伏,絕望讓整個薩拉米爾爆發了人形的天災。

在那段時間,人吃人變成了常態,強大的人們捕食著弱小的人,弱小的人想盡辦法變得強大,人們化身為野獸、惡魔,茹毛飲血。髒亂的一切也帶來鼠患和疾病,但這些在人性的罪惡麵前完全不值一提。

我能活下來完全是意外,在那樣的環境中,隨時都有人在死去,誰都可能死去。死亡的理由實在是太多了,饑餓、年幼、無依無靠、凶猛的鼠群、無處不在的疾病、四處徘徊的捕食者……或許比起意外,說是奇跡更為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