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洲島,傳說因地處富春縣城東而得名。島體狹長,東西相距約三十餘裏;中間稍鼓,南北寬約十餘裏。因狀如一隻碩大無比的飛鷹,故而又名鷹沙島。鷹嘴正啄入富春江與錢塘江交接處,雙翼騰翱於水麵。兩岸群山綿綿,江中繁葦蘢蘢,晨起可眺觀日出,晚來可聆聽夜潮。
霖江南《富春東洲島》一賦,曰:“喙飲錢富二江,爪鉤鸛鹿雙崗。翅展庇佑四野,尾忽潤澤八荒。”
時過午時,秋葉瑟瑟。
西南大道上,忽有兩匹快馬奮蹄揚塵。但見前騎所乘者,是一位歲愈而立、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額下三綹長須,容貌甚是儒雅。後騎四蹄攢雪,通體赤紅竟無一點瑕疵,上馱兩名妙齡女子,長發隨風飛舞。
頃刻之間,雙騎馳至江畔渡口。
中年男子一收韁繩,道:“宛兒,我們回來了。”後騎前坐女子“籲”一聲止住快馬,道:“夫君可知,宛兒好想雙兒姐姐。”後騎後坐女子眨一眨俏目,道:“師傅,我那雙兒師伯凶不凶?”
二騎所載三人,正是葉風舟、冷小宛、司綠衣等。
葉風舟翻身下馬,道:“你師伯生性隨和,常受你師傅欺負。”冷小宛“咯咯”而笑,抬腿一躍落地,道:“那個欺負他,我是太喜愛雙兒姐姐了。”司綠衣遠眺水波粼粼江麵,禁不住心曠神怡,道:“師傅,這便是東洲島?”冷小宛抬手一指,道:“你來看,月英宮總舵就在江中那個孤島上。”司綠衣道:“景色比我們河口鎮的信江,有過之而無不及。”
冷小宛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富春縣乃千年古城。相傳春秋時期,楚國太子太傅伍奢為逃避楚平王謀害,攜其子伍子胥投奔吳國之時,途經此渡口前往吳國都城姑蘇。那廂石壁危立,刻著“子胥渡”三字便是後人所留。”
正在這時,葉風舟發出兩聲長嘯,嘯聲響遏雲霄,回蕩長久不歇。
居有間,遂見一葉扁舟自蘆葦中緩緩駛來。
冷小宛招手呼喚,道:“宋公瑾,我們在這裏。”舟上一勁裝漢子聞喚,忙急劃幾槳,待靠岸竹篙一插,單膝跪在船上行禮,道:“禦風堂堂主宋公瑾,參見葉師伯、冷副宮主!”葉風舟點了點頭,道:“宋兄弟免禮,今日是你值守麼?”宋公瑾起身抱拳,道:“回師伯的話,正是我們禦風堂。”
冷小宛與司綠手牽著手,蓮步輕移跨上扁舟,道:“宋堂主,無雙姐姐在哪裏?”宋公瑾又拱了拱手,道:“回副宮主,如平昔一樣,用過午膳之後,伊宮主即去龍門觀參經悟道。”葉風舟撫髯立於船頭,道:“你不說我倒忘了,而今已是未時。”宋公瑾水中拔出竹篙,道:“咱們伊宮主若知葉師伯、冷宮主返回,定會驅車相迎。”葉風舟笑道:“吾等離島這些日子,可有甚麼大事發生?”宋公瑾道:“日日風平浪靜,並無甚麼大事發生。隻是來過幾個官兵細作,全教屬下唬走了。”葉風舟道:“宋兄弟,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你著令各堂務必謹慎防範,不可有絲毫懈怠。”宋公瑾道:“是!”竹篙一撐,扁舟調頭駛向江中。冷小宛麵露不屑神色,道:“官府每年都派兵圍剿,月英宮還不是穩如泰山。”葉風舟義正言辭,道:“話雖如此。但吾等仍需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
冷小宛捋一捋鬢角秀發,道:“還是咱們東洲島美麗,教人百般不舍。綠衣,你可善於唱歌吟賦?”司綠衣道:“回師傅的話,徒兒不善此道。少時雖然常與家父上山狩獵,偶爾也會吟唱一番,但那都是胡亂吆喝,荒腔走板難成腔調。”冷小宛道:“無妨事,唱來聽聽。”司綠衣忸忸怩怩,道:“師傅,莫取笑徒兒了,我這一吼不打緊,召來一群豺狼虎豹,到時再驚著你老人家,那可如何是好。”葉風舟也在旁慫恿,道:“吾等皆塵世凡夫俗子,閑時一展性情,何人敢來取笑,盡管放開喉嚨解歌。”冷小宛一旁催促,道:“師伯所言極,師傅擊節以和。”遂折來一枝蘆葦,輕輕敲打掌心。
司綠衣見無法推卻,隻得幹咳兩聲清清嗓子,迎風俏立船尾,唱道:“一盼郎君歸,卷簾蹙蛾眉,不知東廂月,何時掛青雲。二盼郎君歸,攏袖挑燭芯,不知南廂燕,何時棲紫檁。三盼郎君歸,推窗探池芢,不知西廂雨,何時墜黃塵。四盼郎君歸,移步掩柴門,不知北廂風,何時濕朱庉。五盼郎君歸,玉指擊古琴,不知左廂弦,何時斷烏筋。六盼郎君歸,瓊漿斟殘杯,不知右廂爐,何時成褐灰。七盼郎君歸,錦裯解羅裙,不知前廂情,何時亂白幃。八盼郎君歸,珠淚點絳唇,不知後廂意,何時安紅枕。”(摘自霖江南《雲心霖雨》文集之《九盼》一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