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已暮,杜荷還在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此刻的他,仿佛被抽去了渾身筋骨,每踏出一步,都格外艱難,此時此刻,他甚至感覺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隻是不斷地在那機械地跑著。
痛苦地煎熬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不知不覺間,杜荷已經跑了二十七圈了,還剩三圈,雖然知道今的晚飯是沒指望了,但杜荷還是在堅持,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堅持,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也或許是為了自己曾經的從軍夢吧……
杜荷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雙耳開始嗡鳴,仿佛自身已經從這個世界抽離了一半,此刻他的速度連走路都不如,徐阿翁雖然不知道張旅帥為何如此懲罰杜荷,但身為杜荷的火長,他還是選擇帶著全火的人在這裏給杜荷鼓勁,跟在杜荷身旁,不斷高呼激勵他。
“還有三圈,挺住了,很快就結束了!”
“老幺,你可以的!”
……
杜荷現在感覺耳邊仿佛有飛機在轟鳴,幾乎已經聽不清他們在什麼,但他知道,這群戰友在力挺他。
杜荷的腿腳已經不聽使喚,終於,他跌倒在地。
徐阿翁想要上去扶他,張懷忽然出現,厲聲大喝:“誰都不許碰他!”
徐阿翁他們回頭見是張旅帥,頓時不敢動了,紛紛應了聲“喏”,站在那裏不斷喊:“老幺,起來!還有兩圈半了……”
杜荷掙紮著想要起身,可是身體似乎失去了對四肢的控製權。
杜荷仿若一條上了岸的魚,慢慢地翻滾掙紮,折騰了足有半炷香的時辰,終於有了一點點力氣,艱難地站了起來,他站起來的動作,仿佛剛剛學會走路的孩童,給人一種隨時都要跌倒的感覺。
看到杜荷站起來了,楊青他們興奮高呼,大聲鼓勁:“老幺,你可以的!”
杜荷轉頭看了他們一眼,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楊青他們叫得更賣力了。
杜荷再次邁出了腳步,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動,每走一步,都仿佛會要跌倒。
此刻的校場上,除二隊三火的人,其他士兵都已被張懷趕走,張懷傲然站在校場中間,默然望著在那掙紮的杜荷,臉上無喜無悲。
忽然,又有一個身披甲胄的中年人走進了校場,來到張懷的身邊,此人是一旅的旅帥,周韜。
周韜走到張懷身旁站定,看了一眼遠處的杜荷,緩緩道:“張旅帥,好久沒見你懲罰麾下了。”
“這不是懲罰。”張懷淡淡道,“隻是想給新兵一個下馬威而已。”
周韜聞言頓時來了興趣:“下馬威何至於此呢,此人是誰,竟讓你如此大動幹戈?”
“最近名聲大噪的那個敗家子,萊國公府的杜荷。”
“竟然是他……”周韜聞言有點驚訝,隨即歎道,“張旅帥,你這樣刁難於他,可不大好啊。”
張懷冷哼:“我做事,不必你來教。”
周韜笑了笑,道:“我隻是好言提醒你,他畢竟是杜相之子,還得聖人親封長安縣子,聽聞他還認識咱們的秦大將軍……”
“這些無需你來告訴我!”張懷冷然道,“朝堂上的事,我不懂,但無論那些大官如何搞,大唐的軍隊,不是他們家的花園,什麼阿貓阿狗都往這裏送,來我們這走個過場,然後步步高升,似杜荷這般的紈絝少郎,進入我們左武衛,是對我們的一種侮辱!”
周韜搖頭歎道:“你太偏激了。”
“我沒有!”張懷扭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怒聲道,“我就是想把他趕走,這裏不是他們這種紈絝少郎該來的地方,在外麵,他們想怎麼胡鬧就怎麼胡鬧,想去哪就去哪,我管不著,但左武衛,不是他們該來的地方!”
周韜輕歎一聲,指了指杜荷,道:“你看看,三十圈,他快跑完了,能堅持到如此程度,你認為有哪個紈絝少郎能做到,張懷,聽我一句勸,莫要給自己平添煩惱。”
“話不投機半句多!”張懷冷哼一聲,不再搭理周韜。
周韜也是無奈,搖頭歎息,轉身離開了校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