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家究竟在幹啥 01
從武寧那兒一回來，我就給喊去了董濤的辦公室。
經過大辦公區，細亞裏專為武寧打下手的小黃就神色詭秘地對我說，有關基地的資料，董總昨天已讓人全拿過去了。我便胡思亂想了起來，秋水村的項目，以前，除了劃款時簽簽字，董濤是從來都不過問的。今天這家夥咋了？在秋水村我已給失魂落魄了的武寧弄得心煩意亂，這當老板的也會挑時間的——心煩意亂地推開董濤辦公室的門，董濤明知故問地喊：你，你已回來了啊？那臉上的表情卻像本來該問另一句話，卻說岔了的沒調整好的憋著，多愁善感樣的！望著大班桌上攤開的卷宗，一看就是秋水村項目的！我沒好氣地答道：不回來還得在秋水村呆一輩子？咋秋水村一個西部風采大賽，出了個小花，就成了香餑餑樣的啊？董濤，這卷宗裏可沒小花的資料的。還想說啥，董濤已在那笑了起來：我哪會去關心啥西部風采不風采的啊！你快說說武寧還好吧——那滿臉的表情卻不像是在關心人的表情，一副找你打探啥秘密的神秘兮兮的！
董濤真正想關心的是紅木！
仔細揣摩起來，我本來應該猜得到董濤想打聽啥！
幾天來在秋水村，我已基本上弄清楚了十來天不到的時間裏，那兒究竟發生了啥天翻地覆的變化。豪不誇張的說，就是天翻地覆的變化！
細想起來，所有事情的導火線，往遠扯，是小花在西部風采大賽上的裴族民歌的獨特唱法。往近扯，則是林茉莉的衣錦還鄉。
西部風采大賽決賽時，輪到秋水村民族小組出場，我和董濤曾去聽過一場。小花在台上念經，抑揚起伏的裴族民歌唱法，聽得董濤打瞌睡的不停抱怨：武寧和那些評委些是不是有病呀，這也拿來比！我在那眼睛一橫，家夥才馬上改了口的道歉：可能，是我們沒音樂細胞，沒藝術細胞。武寧畢竟是幹大事的——
你再說，就請你坐到那邊去好不好？！
我眼睛瞟著那一群高高坐在正對舞台位置上的評委些喊，就是這幫家夥把小花的唱法吹捧為讓人耳目煥然一新的裴族民歌唱法，那小妖精才能在那台上從初賽一扭衝天的扭到了決賽的，要知道，雖然是啥原生態唱法，小家夥唱歌時也握了話筒學流行歌星些一扭一扭的！一會，小花和自己的夥伴們唱完，評委些，果然又給打出了全場的最高分，98.98分！接下來的金獎決賽，報紙和電視采訪把裴族小花們的唱法，吹捧成湧動著濃厚的原生態生命氣息，又洋溢了朝氣蓬勃的時代精神。小花與十幾個夥伴，最終一路奪關斬將還真奪得了金獎！頒獎晚會那天，說擔心自己去了會打瞌睡，實際是固守著自己對小花唱法的偏見，不想幹心口不一的事情，董濤自己不去，讓我代表細亞公司給十多個歡天喜地的小姑娘，送去了五萬元的獎金！弄得台上台下娛記些的照相機一片閃光，我滿眼漆黑，捧了比報紙還要寬大好幾倍的五萬元模板支票的小花些卻在那笑得綠影一片的，好不誇張，我還沒恢複過來的眼睛裏，家夥些就真笑得青麵獠牙的！還值得一提的是，第二天，省城的十幾二十家報紙上，至少有十來家把我誤稱為細亞公司年青有為的總經理親臨晚會現場，向獲獎的歌手頒發了巨額獎金！可等不及我向董濤解釋，我並不想篡他的位，辦公室裏，看了細亞的名字同時出現在了那多報紙上，董濤已在那高興得大喊，五萬塊，才五萬塊，就登了這多版麵！比打廣告強到哪去了呢？我說武寧是幹大事的嘛！
第十六章 大家究竟在幹啥 02
可並不隻媒體和娛記與一幫為創建和諧社會要抓文化的官員些，對獲得了金獎的小花些更感興趣。無數通過大賽知曉了小花和秋水村的城裏人對小花和秋水村更加感興趣！西部風采大賽結束後，第一個雙休日，秋水村的旅遊一條街接待的遊客就猛增了好幾倍。林茉莉和林茉莉的老公，就是在那秋水村旅遊熱浪突起中突然衣錦還鄉的。
林茉莉的老公擁有很多頭銜，最打眼的，是一家啥影像公司的董事長！這似乎是林茉莉和林茉莉的老公要拐走（準確的法律用詞，應該是挖走！）小花的利益動因之一。也是我講述起整個事來，總是喜歡用詞極端的原因中的原因。
如果小花不被拐走，本來在我心目中，通過一年多來和林茉莉父母的相處，林茉莉早已不再是我懷有陳見的人兒。為了在心靈深處諒解林茉莉大學裏曾經的種種表現，剛來秋水村時，看著那依然貧窮如故，曾經承載了武伯伯無數的青春夢幻之地，看著那那一所所四麵放空，和豬圈和平共處的所謂廁所，糞坑裏湧動著的蛆！雖然永遠談不上讚許，可我和武寧也突然理解了大學畢業時林茉莉為啥會曾那樣豪無愧色地說，畢業後就去當三陪，也絕不會回秋水村！
以前的秋水村確實太窮了！
那不僅僅是一種物質匱乏的貧窮，那簡直就是一種在物質時尚潮流和精神時尚潮流雙重擠壓下，你窮得喪失了物質尊嚴，也喪失了精神尊嚴的貧窮！村裏絕大部分的年輕人外出打工後，整個村莊仿佛成了村裏向往希望的人們從一種失望跌入另一種失望的跳板。在外打工，不堪城市裏各種壓力，對曾經的鄉村生活無限緬懷的人們，過年過節，思鄉心切，風塵仆仆趕回故土，夢裏，記憶裏，縈回了一千次一萬次的故土美景。幾場麻將和大酒大肉下來，馬上就給榨幹成了單調重複，付出艱辛回報低廉的枯燥生活現實！城市之光重新燃燒成真正的夢幻之影。回城！趕工！在夢裏曾經縈回了無數次的故鄉再次無情地被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