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麵孔,灰白的衣服。
神似是不忍心看到如此慘象,降下厚厚薄薄的雪落於冰冷的屍體上,卻讓眼見的景象更加的陰森。
寒澈人心。
老人,少女,男人,士兵。交錯堆砌的僵硬屍身殘肢隨意的被丟棄在這裏,無人掩埋。
留守在窪地的親衛冷的直打哆嗦,卻沒有人逃離。他們做了男人應該做的事。也許過去的人生裏,他們笑鬧玩耍,從來沒有正經過,從來沒有傷心過,從來沒有在乎過誰!
現在,他們卻滿含熱淚用手中的鐵劍一下又一下挖著地上僵冷的凍土。單薄的膝蓋跪倒在冰天雪地裏,鏗鏘有聲!
他們想挖出足夠多的墳墓,將每一個人埋葬。沒有人下過這樣的命令,可是他們知道該這樣做才對得起那些屈死的村民,還有為了救助這個村子戰死的菊氏家黑衣騎衛們。
在看到熟悉的菊氏家黑衣騎衛的衣服時,渙流徙淚蒙雙眼。
老村長說過,即使這句話是在不知道多少個五天前說過的。
他說,一位大人,帶著一名女子,還有很多侍衛經過村子,買了菜和肉,便往青國去了。先去他們經過這個村子的大隊人馬隻有清歌和黑騎衛了。
村民們靠著金城少爺富裕了,喜笑顏開卻不知禍根深種。這一次,金城少爺並沒有按照約定來收回腹胎。
於是,在毫無征兆的夜裏,鼠化牛破肚而出,見火即吞。找不到火燭,便攻擊人類,啃食將他們來到這個世間的所有的女子。
瞬時間,一個平和的小村子變成殘酷的煉獄場,屍橫遍野,慘叫驚天。
護送鬆食玉棺木返回青國的黑騎衛恰在那個如血的黃昏駐紮在小村外。
他們沒有遠遠的逃離,沒有舍棄這些可憐無辜的村民。而是奮起抵抗,大開殺戒,屠滅這些食人的怪獸,即使此刻已經為時已晚。
他們付出的代價超乎想象的慘烈,大半的黑騎衛就在這一戰中,渾身浴血倒下了。他們沒有死在疆場上,而是死在了一群本不該存在於隱世的怪獸的利爪尖牙下。
坑裏的屍體一具一具被抬了出來,擺在積雪的地上。
渙流徙默默走到一具殘破的屍身前,蹲了下去。慘白的手指輕輕的拂去屍體灰白麵孔上集落的雪,一道橫跨鼻梁的刀疤在浮雪下清晰的顯現。
一滴淚抑製不住的滴落,從那一道刀疤上滑下。
他的身體散落已經拚湊不起原來的麽樣了,萬象城內那個孔武有力,聰明的男子,那個擊倒了自己的主子,隻為他心中的信仰而鞠下深深一躬的男子,此刻再也站不起來了。
可有誰,記得他的名字?!
濃雲厚重似天將塌陷般壓抑。曠野裏風聲嘶吼,如***,如人怨。
村東口兩百多米的窪地裏,三百名親衛揮汗如雨,禦劍如犁,用盡渾身力氣挖掘凍僵的冰土,雪花在他們的肩頭堆砌又溶化。
沒有人喊餓,沒有人叫累,窪地裏一片安靜。
靜的悲傷,靜的憤怒。
大坑裏最後一具殘屍被小心翼翼的抬了上來,安放在墳墓裏,幾個親衛跪倒在墓坑旁,徒手將挖出的土推了下去,將坑洞再次掩埋。
沒有人作聲,親衛們扔下了手中的劍,放下了簡易的擔架,抬手擦了擦滿是汗水的臉,麵色悲戚,難以自抑。
三百二十一個簡陋的墳墓,三百二十一個用樹枝削成的墓碑。抬眼望去,蒼茫大地上,一堆又一堆土墳幾乎望不到頭。 隱世四百年歲月蹉跎,可曾有這樣的慘劇發生?!渙流徙佇立在刀疤男子的墓前,良久不動。他和這個男子隻說過一句話,現在想來,那該是算他的遺願了吧!可是,他沒能幫他實現……。渙流徙的唇角難忍的抽搐,嗚咽之聲幾乎要破唇而出,可是他硬生生的把酸楚又逼回了喉嚨裏。
清歌死了。
他沒有好好的照顧好清歌,清歌就在他的麵前自戕,他看得到那一瞬間,鮮血從清歌的胸口噴濺而出,卻沒能救得了她。渙流徙心中堵了一塊***的石頭,把他的心直往下墜,墜的他好疼好疼。他不知道該對誰說這一聲對不起,是對清歌,還是這個囑托過他的男子?!
他對清歌的過去一無所知,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男子會為了清歌對他屈下頭顱,深深一躬。可是他知道,無論是情歌,還是這個男子,他們都是有情有義,頂天立地的人!
可是為什麼這樣的人卻走的這麼早?!
顫巍巍的抬起手,一杯酒緩緩的倒在男子無名的墳墓前。現在,他能為他們做的,隻有這些了。但她日,這三百二十一條人命的血債,他必定為他們討回。仇恨瘋狂撕咬著渙流徙幾近破碎的心,站在荒涼的雪原之上,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暗暗發誓。烈風狠狠的刮起他天藍色的衣袍,卻不能撼動分毫他的堅定與沉重,挺直毅力的脊梁向天地神靈證明,他說到必然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