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吟又灌了一口酒,而謝誌遠神色卻收起了嚴狠,換上了一絲心疼。
“我已成魔,此生不悔。縱是您要勸誡我什麼,我也做不到了。我的血液裏早就染了邪念,殺心早就深深種下。哪怕我使一次換血大法,也除不去了,你應該知道我修引血術,這法術厲害是厲害,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它的副作用?修習之人心情日益消損,生前所為善事無一不忘,心狠手辣,連自己也會控製不住的。但是於我而言,我不修它是不行的,我的力量一日不得增長,我便危險一分。受世事所迫,為保全性命,不得已而為之。”
“吟兒……”
謝誌遠輕輕地喚出聲,多少年了?他多少年沒這麼叫過他了?聲音竟有些顫抖。謝吟抬頭看著他,他隻是抬了抬頭,歎息了一聲,走到謝吟身邊,奪下他手中酒壇,大飲一通,和他一道坐在台階上,嗓音像被烈酒燒了一樣,比起之前有些沙啞。
“吟兒……不是叔父非要你去死,你和大哥都是我親人,我們都流著謝家的血脈,我又怎麼忍心?你之前說我殺兄啥親,我確實是做了這大逆不道之事,可是若我不大義滅親,謝家的基業又怎麼可能保得住?百年大業不能在我們這一輩毀了,我們祖上並不是沒有走火入魔的先例,隻是大哥和你真叫人……頭疼。為什麼非要鬧那麼大的事情?這麼些年來我打過你那麼多次,我如何不心疼?你是我侄兒,子順要喚你一聲哥哥,不管怎麼說,我們身上的血都是一脈相連的,都是先祖的子孫,你墮落至此,叔父的心何嚐不是像針紮一般?”
男人向來嚴厲凶狠的臉上,在火光的映照下,泛出一絲蒼老與心累。
“叔父……你不應該嫉我如大敵嗎?我殺了那麼多人,手上染了那麼多血,害死了那麼多……”
謝吟的話還沒有結束,謝誌遠又說,
“人各有命,聽天吧。命數之間的契約非我們能改的,縱使你放了他們,可他們命中有劫數,終究還是逃不過的。我們並非聖賢,一生在世,積攢功德,不過為了有朝一日可以飛升。你修魔殺人,不過為了生存,物競天擇吧,弱者在這世上本就隻能遭受無盡痛苦,他們的命運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又怎麼能怪罪於你呢?往日是我太過於激動了,這一個月我也想了許多,十惡不赦的人,其實並非是真的十惡不赦,在世為人的時候,都有難處。”
說完,他又喝了一口酒,忽然大笑起來,笑聲在這空蕩蕩的殿內回旋著,卻是那般爽朗,好似一切都如過往雲煙一般。
“吟兒,你的修為?”
“叔父可還要和我比劃比劃?”
“哈哈,不比劃了,不比劃了,今日喝了酒,這是什麼酒?後勁還挺大的,許久不喝酒了,我酒量似是不及你啦!”
謝誌遠一直喝著酒,叫謝吟有些稀奇,今日他來這裏,本來隻是想和這追著他打了許多年的叔父談談心,完全沒有料到,那位行事古板嚴格的人竟然會這樣開明的想,實在是驚了謝吟一大跳。
二人釋懷之後,謝吟送了謝誌遠回湄河,他沒有去見任何人,因為他知道這個家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他的存在,如果他還在謝家待下去,那其餘六位宗主肯定是要聯合反抗的。這件事,他心知肚明,謝誌遠,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