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裏的綿雨簌簌的下了齊齊一夜,或打在那盈盈一院落的石斛蘭粉瓣上,或落在泥濘裏,激發了一股混雜著微微塵腥味兒的芬芳……那股芬芳彌漫院落、浸人心魄,使人從心中感到爽心舒意。
柔黃色的朝輝下,上著斜襟品紅滾邊繡穿鳳紋束身窄襖,下著草青色鮮花環簇石榴裙,隻梳兩根稍顯嬌媚的蜈蚣辮的程黛芸,攥著一枚小巧精美的彎口剪刀,在彌漫芬芳的院落裏逛遊了一循後,終究蹲在一棵種在玄底藍紋六角蟲鳥花盆裏、大約有三尺高的茶花前,開始琢磨從哪兒入手……
這株三尺高的茜紅茶花養得極好,但見枝頭的茶花或含羞待醒、或肆意盛開,層層落落的墜在枝頭,堆砌成層環簇成團的粉瓣上還墜著幾滴冰瑩玉透的玉露,叫程黛芸見到不勝愉悅,旋即就舉了彎口剪刀、謹小慎微的裁了幾朵下來。
待裁了個六七朵後,程黛芸便捧了花快快樂樂的往房內奔去,一看見掌管她住行衣食的丫環鸚哥,便急不可耐道:“鸚哥姐姐快看我方才新剪的茶花!粉燦燦的很漂亮罷?還得煩請姐姐替我找個素雅些的膽瓶插花……”
鸚哥聽聞當然是笑嗬嗬的應了,隨即就從珍品架子裏翻出一隻茜紅龍鱗紋膽瓶,抬得高高的給程黛芸看:“姑母親,您看用這隻茜紅膽瓶來插那幾枝茶花適宜否?”
程黛芸後退了半尺、狹著眼凝視了一會子,終究非常老成的擺頭道:“我瞧著不大好!朱花配粉瓶,一瞧就少了幾分清雅、生生委曲了這幾朵茶花!我瞧院落裏那幾株茶花大多都是養在玄底藍紋的花盆裏,我感到還是那般漂亮點!”
鸚哥聞言即把那隻茜紅龍鱗紋膽瓶放歸原處,另去內堂的多寶格上拿了一隻尺餘高、漏鬥型闊口青翟藍紋膽瓶給程黛芸過眼:“這隻即是姑娘愛的玄底藍紋款式,姑娘滿意否?”
程黛芸見到果真雙眸一亮,旋即把那青翟藍紋膽瓶接過來察看,見上邊除卻有一叢藍紋外、還摹了一隻振翅翱翔的青翟,圖紋協配得非常精巧雅意。
因而程黛芸旋即就揀了它來插花,果見那幾枝茶花一插入膽瓶裏,瓶身顏色跟花團相互映襯,旋即就成了一道使人見到雙眸一亮的清雅景象。
程黛芸滿麵滿意的欣賞了自個的大作片時後,便抻開腰肢挪步至了盈滿花香鳥鳴的院落裏,鸚哥見到疾忙迅步攆上,滿麵沉抑的指著程黛芸那兩根蜈蚣辮抗議道:“姑母親,婢女替您梳個飛仙髻罷?婢女梳的飛仙髻可漂亮了!再言,咱府中的其它小姐可無人如您這般,隻略略的梳兩根蜈蚣辮、連釵環皆不插就完事兒……”
“不礙事,反正我也不是這府中的正經姑娘。”
程黛芸邊言邊拿了根細細的毛簽,邪惡的捅著墜在廊沿下的那雙瑪瑙鳥,把那倆鳥捅得齊齊炸雷、撲著羽翅胡鑽,程黛芸方才棄了毛簽,挖了一小匙鳥糧、不卑不亢的喂它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