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將手中的熱湯遞給飄過奈何橋的鬼魂,他們或麵無表情,或痛苦哀怨,或悲泣垂淚,隻有極少的麵帶笑容。她在這裏日複一複日的熬製著孟婆湯見過了人生百態,看過了太多的悲歡離合,許多的事情早就看得淡然。
“喝了這碗孟婆湯,忘掉前塵往事,好好上路吧!”她臉上皺紋層層堆積,手像一截幹枯的樹木,聲音卻慈祥溫和。聽到她這句話的鬼魂,隻是木然地看著她。然後毫不猶豫地一仰脖子,一口喝下了碗中混濁的液體,喝下之後表情一片茫然,眸子卻清澈得如同剛出生的嬰孩。
這幾年的鬼魂不斷的增加,孟婆抬起頭看向後麵長到望不到頭的隊伍,歎了口氣。神魔大戰,受苦的不過人間百姓。她挽手結了一個法印,在她的身邊就立刻出現了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人。將手裏的碗遞給她,自己朝著那看不到盡頭的隊伍走去。永遠灰蒙蒙的天空,雖然有數不清的鬼魂但是這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不一會兒,她的身影便消失在遠處霧氣蒙蒙的天地間。
她的身影再次停下的時候,眼前出現的是一片血紅色的花朵。這種花名喚彼岸花,又喚曼珠沙華。彼岸花開,花開彼岸,花開無葉,葉生無花。在此花旁邊便是一條流淌著漆黑河水的忘川河。忘川河中還偶爾可見遊魂。那些遊魂都是不願喝下孟婆湯而自願跳下忘川河的,隻有曆經千年,受盡河中惡魂欺淩,忍受過無窮無盡的黑暗與孤獨而魂魄還不滅者,才可以不喝孟婆湯直接投胎。但是在曆經千年而魂魄不散者,少之又少。先不說無窮無盡的黑暗與孤獨,單說河中的惡魂,那又豈是一般鬼魂可以抵擋得了的。
一陣冰寒入骨的陰風吹過,吹散了一些霧氣,露出那片血紅色輕輕搖曳的彼岸花。孟婆彎腰輕撫其中一株開得正盛的彼岸花,那花似有靈性,在她掌心中輕輕磨蹭。
“幾千年已過,微塵上仙,你在忘川呆了這麼久,看過了無數的生離死別,人間百態,不知可堪破了這個情字?”她低聲歎息道。手中所感知到的仙氣也越來越弱。這也是必然,這株彼岸花上隻附了她的一魂一魄。孟婆悲憫地看著手中的紅花,又想起了幾千年前那一場驚動仙界的事情。
本為女媧後人的微塵上仙,隻因為愛上了冷情寡性的南極長生大帝青離,因為種種原因而被迫跳下了誅仙台。本以為她的魂魄會魂飛魄散在無盡的洪荒中,哪知卻有一魂一魄識入黃泉而附在了忘川河邊的彼岸花上。被孟婆偶然中發現,關於她的往事,她也隻是聽說,所以並不知若天界知道微塵上仙還存有一魂一魄會不會趕盡殺絕。
“微塵上仙。”她的眼睛混濁,卻悲憫地看著手掌下的彼岸花。“你的仙氣越來越弱,而我亦無法救你。待你消散在這五界之內,也不知可有人還記得你。”
掌下的彼岸花又輕輕地蹭著她的手掌心,似聽到了她話般。
孟婆搖頭歎息,起身緩緩消失在昏暗灰蒙蒙的黃泉路上。
此時黃泉路的盡頭似有金光破開了昏暗黃泉路上灰蒙蒙的霧氣,在那道金光中走出了一個高大的人影,他身著一身黑色的戰袍,氣宇軒昂眉目堅毅硬朗。他步伐堅定地走向忘川河,卻在那一片鮮紅似血的彼岸花麵前停下了腳。微微蹙起眉毛,眼睛在這片彼岸花上不斷尋視,似乎在找什麼。
最後他在孟婆站過的地方停下,那裏有一株花得特別鮮豔的彼岸花,它就像夏天的荼蘼似乎用盡了全部的生命隻為這一次綻放。蹲下身子,凝視著這株彼岸花,他伸出了手感知到了那絲微弱的仙氣。
“雖不知你是哪位仙家的魂魄,但也不能眼睜睜看你在這死氣森森的黃泉路上消散。也罷,今日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說著他閉上眼睛低著默念咒語,不過一會兒有一滴血從他的胸口處升出體外,漂浮在這株彼岸花的上空。
頓時這裏又是一片金光大作,驅散了周圍的死氣。鮮血慢慢滲入彼岸花中,直至與它合為一體,那金色光芒才慢慢消失,而這株花又豔了幾分。“這滳心頭之血,乃我精氣所化,它能助你魂魄不散。今日我在要事在身,能做的也隻有這麼多了。生死有命,這一切就看你造化了。”他說完就起身,走之前又回頭看了這株在黃泉路上,微微搖曳的彼岸花。它似乎在向他說什麼,又似乎隻是因風而動。
遠處有一隊陰兵破開迷霧急匆匆趕來,最後在他的跟前停住。步伐整齊的跪在他的腳下,其中一個領頭的陰兵惶惑道:“我等不知仙君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望仙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