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宮(1 / 2)

如今的荊幻依舊是一片海清河晏的太平景象,南方密林中神月教依舊在在短暫地露出獠牙之後又將利爪收回掌中,北方蠻族一鼓作氣將戰火燒到瀚陽關下便止步不前,極晝帝國在經曆一係列巨變之後勉強安定下來,極西之地的焚夢一族還固守著神明留下的遺跡,中州列國暗中聯合再不甘於被壓製在縫隙中。五大勢力相互爭鬥,相互製約,努力維持著岌岌可危的天下太平。

十一年前埋下了火種,燃燒至今仍未熄滅。

暴亂像是在血管裏橫衝直撞的鮮血,像是野獸幹渴不已的喉嚨,像是在牢籠裏逐漸蘇醒的妖魔,像是落在荒原上的一粒火星,終將衝破一切阻礙,終將痛飲滾燙的鮮血,終將君臨天下,終將燃起燎原之火!

誰的手,推動著曆史拚命向前?

南方密林深處,神月教。

霧氣在黃昏之前開始集結,等到最後一縷殘紅隨著落日沉下深淵,低垂地蒼穹像是沉重的巨門被緩緩合上,傳出蒼老而混沌的聲音,仿佛是野獸低啞地咆哮,又逐漸消散於天地間。遠處的樓閣裏逐漸亮起的燈火縹緲,比藍黑夜夜幕上的星辰還要遙不可及,層層地紗帳被風吹得起起落落,天葬台傳來朦朦朧朧的梵唱之音。

鏡水湖水平如鏡,在濃鬱的夜色中仿佛是一潭深墨,皎潔的月華灑在無波無瀾的水麵上,又仿佛漂浮著一層細細的水銀。整個湖泊浩淼如海,在跌跌蕩蕩的霧氣中隻顯現出一小半真容,仿佛是遮著紗幔的美人,含羞帶怯不肯露出絕世的容顏。

目之所及寂靜寥落,空無一人。

晝時的鏡水湖是另一番生機勃勃的景象,霧氣沒有這樣濃重,可以看見湖中大大小小的島嶼,嶼上花木繁陰,棲息著成片上萬隻水鳥,振翅而飛的時候翅膀交疊遮天蔽日,此起彼伏的清鳴聲如歌。陽光在湖麵上投下跳躍著的金色光點,天光和雲影倒映在翡翠般的湖水中,有野鹿在湖邊飲水。湖邊零零散散地種著蓮花,在充裕的靈力中花開不敗,一年四季都是淡紅碧綠、淺粉雲白,微風過時如少女的裙般搖曳生姿,當真美得像人間仙境。

一襲淡金色長裙的女子沿著湖邊的木棧道緩緩前行,她的腳步本可以悄無聲息地起落,可這裏實在是太過安靜了,靜得隻聽得見那些淒婉的歌聲,她心中沉穩的心跳聲,所以故意重重地落下腳去,在棧道上敲出些沉頓而有節奏的聲響,心裏莫名的躁動才得以被壓製下去。

鏡水湖綿延幾十裏,宛如一輪彎月將神月峰三麵環繞,隻留一條路可以踏入神月峰中。沿著鏡水湖走了大半,終於到了盡頭。遊弋過長廊,穿過陰鬱的霧氣,已經進了月暈之中,抵達月禦使望舒掌管的勢力範圍內。

而擋在眼前的是高不可攀被稱為諸天之險的神月峰,山峰筆直如利劍插入雲霄,四麵都是絕壁,宛如刀砍斧劈,光滑如鑒,就連最靈活矯健的猿猴也難以攀登得上,險峻高聳讓人心驚膽戰。半山腰處雲霧飄渺,萬丈絕顛之上,整個神月教最神秘核心的月宮坐落於此,宛如一顆從天而降的明珠。

高處不勝寒,月禦使望舒在常年待在手可摘星辰的月宮中。

鏡水湖之外的幾座山峰,神月教的五大勢力,星雲位於東方蒼龍位,日冕占據南方朱雀位,北鬥處於北方玄武位,蒼穹居於西方白虎位,更遠處是數十座小峰,皆是神月教的勢力範圍,而所有山峰如眾星捧月一般環繞著中央麒麟位的神月峰。而整個神月教總部便是一個巨大的防禦陣法,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是陣法的一部分,這裏靈力充沛程度達到頂峰,依靠著陣法的力量,這裏是比任何一個城池都要堅不可摧的堡壘,固若金湯,令無數人望而止步。

月禦使望舒並不參與教中的事務,平時都是日星二禦使和教主主持教中事宜,隻有在特別重大的事件時才會參與決議。她一心一意參悟神之奧義,修為已臻化境,恐怕整個荊幻都再找不到能與之匹敵的對手。而月宮中的一切事務都是望舒的兩位侍女盈月和缺月在負責。

要是沒什麼要事,星禦使夜辰是絕對不會踏入月暈一步,她但最近的幾年,卻是再忙也要去一次月宮,並不驚動月禦使望舒,隻是遠遠地看一眼那個居住在月宮中的人,每一次隻是幾個照麵便匆匆離開。

今天是這個月的最後一天,星雲大大小小的事務讓她忙得不可開交,等處理完最後一項時正值黃昏,想著無論如何要去月宮一次,心裏卻不再迫切焦急。長廊也到了盡頭,她仰起頭看著聳立在眼前的神月峰,在肆意的夜色中隻看得見頂峰繁盛的樹木,墨色如雲的樹冠掩映下樓閣隻顯露一角,微茫的燈火如星。

要抵達月宮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對一般修為的人來說一輩子也別想踏入那個離神明最近的天境,但對於夜辰這樣絕世的高手又另當別論。神月峰四麵的都是懸崖峭壁,仿佛是一塊無比巨大的石峰矗立在鏡水湖的包圍中,隻有頂端部分生長著參天的神木。而就算是夜辰也無法直接從光滑的絕壁上攀登上萬丈高峰,隻有靠著唯一的路——那釘在石壁中的九百九十九根粗壯的鐵釘,每一根都有手臂般粗細,被人以莫大的靈力深深地釘入石壁中,幾百年巋然不動,組成一條通往神明之地的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