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二樓,站在樓道上,石榴花翻飛著飛過了院牆,陳以仁伸出手,一片花瓣不偏不倚落在他的掌心。
抬眼望過去,院牆的另一邊,那所房子還保留著幾年前的樣子。照壁上懸掛的鈴鐺褪了色,安靜地暴曬在太陽底下。兩麵院牆長長短短掛著青黑的雨水淋過的印子,那種顏色屬於時間,隻有經過長期的日曬雨淋才會顯露出水墨般的顏色。牆角的爬山虎已經長得很高,仿佛畫活了的雨痕,風吹過就從牆壁上崩裂出來,這裏一片葉子,那裏一片葉子,靈動了靜的時光。看得出來時常有人修理花木。
“那所房子是誰的?”
“不知道。”年輕人們麵麵相覷。
“這都不知道,也是公司的。”
說話的是才從一樓走上來的一個男孩,白色T恤上印著色彩絢爛的圖案,和他說話的風格一樣活潑率性。
“聽說來了明星級的客人,我趕快上來湊個熱鬧。大家好,我叫段朝,段譽的段,朝陽的朝。但我更喜歡你們叫我段少,千萬別叫我‘阿朝’,一省去翹舌音,感覺我‘糟心’得很。”
“哦!朝哥,季總的房子好漂亮。”年輕人們七嘴八舌議論著,對於段朝的自我介紹置若罔聞,並沒有人叫他段少。
“什麼季總!尹副總的,這間創客空間、對麵的房子都是她的。她以前就住在這,前兩天我還遇見她。你們才來公司幾天,公司曆史要好好了解。行走職場第一法則,千萬不要在老板麵前出錯。”
男孩子手指比劃著,擺出一副無所不知的前輩的模樣。
陳以仁仿佛聽見了心髒狂亂跳動的聲音,連說話聲都帶著顫音,“誰?她的名字叫什麼?”
“尹葦葭。行走職場第二法則,不要在背後直呼老板姓名,並且議論,所以你們以後不要傳出去。不過傳出去也沒關係,尹副總為人謙和,很好相處,而且我是她弟弟的鐵杆哥們,從小廝混到大,前兩天我們還在一起吃鍋子菜。因為是兄弟間的聚會,沒叫你們。”
“你還知道些什麼?”陳以仁愈發焦急了。
“我們家尹姐姐可是故香創業期的真正老總——是我心目中的女神,現在讓賢退位了。當然她經常容易犯迷糊。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千萬不要說出去。那次房子著火的時候她本來要搶回賬本,可是看錯了拿成本,好像叫什麼鳥。我當時還幫著救火,要不是她慌慌張張怎麼會弄錯了。當然了,女神也有犯錯的時候,但是絕不影響她頭頂的光芒。我對她的尊敬大家可以代為宣傳。”
年輕人們在一旁發出感歎聲,應和著這位神通廣大的前輩。
“是《荊棘鳥》。”陳以仁鼻頭一酸,眼眶濕潤了。他知道她那麼固執,她一定還在等他,可是她經曆的這些苦又讓他心痛。
沈薇薇注意到了陳以仁內心的波動,“以仁,讓大理成為你這次旅行的終點吧!我想還有更重要的人值得你等待。”
陳以仁搖著頭苦澀的一笑,“可是——”
他在內心指責著自己,“你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放棄了她,她經曆的遠不是你知道的。她還是當年的尹葦葭,而你已經——陳以仁你就是個混蛋,你有什麼資格再見她!你已經辜負了許馨妍,不要再傷害尹葦葭。”
“沒有什麼‘可是’。每個人的內心都有固執偏見的一麵,總認為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行為是最正確的,總把自己當做勘破世間一切的智者,因此總會在自我肯定中迷失了方向,生活裏最美好的東西也就在一念之間錯過。”入夜酒吧茶坊熱鬧了起來,每一條街巷、每一扇窗戶都跳動著歡快的人群,那些躲在街道背後的巷子愈發寂靜,陳以仁在曾經的屋舍前徘徊複徘徊。以前他回家總要繞到前院看看尹葦葭,現在還是習慣性的往蛋殼創客瞻望,既希望不經意地看見她——就像兩人第一次見麵,不經意地抬頭看見了她純真溫暖的笑容,又害怕看見她——他們再不會是美好邂逅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