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許淩風(1 / 2)

許淩風小心翼翼地在黑板上寫下答案,仔細檢查後低著頭轉過身,不去看教室下麵。黑板上留著他歪歪扭扭的粉筆字,粉塵在窗口照進來的陽光下閃著微光。他站在講台上,像是一尊不會動的雕塑。

許淩風最終的答案依然是錯誤的。

其實許淩風已經在黑板上磨蹭了很久,答案塗塗改改好幾次,認認真真演算了很多遍,黑板上全是白色粉末的痕跡,很明顯是被反複擦過又反複寫過。但最終答案還是錯了。

這是一道高中的二元一次方程,需要分別解出x和y的值,這種題一般的解法有兩種。一是代入消元法,二是加減消元法,除此之外還有消元法,換元法等等。但是許淩風一種都不會。

許淩風的成績很差,在年級中也是倒數。老師們說許淩風就是屬於那種朽木,經不起雕琢,稍一用刀雕刻,木頭就會斷裂,就會散落一地的木屑,浪費時間不說,最後還要把木屑打掃幹淨,純屬於吃力不討好。

許淩風慢慢地抬起頭,果然看到數學老師的眉頭緊緊地皺著。

數學老師站在講台邊上,眼睛先是像雷達一樣掃過黑板,然後緊接著盯著許淩風看。許淩風趕緊把頭低下去。

“許淩風,你什麼時候才能認真聽講!”數學老師恨鐵不成鋼,“這種題型我上節課才講過,轉眼你就忘了!你魚的記憶啊?”

數學老師的聲音震耳欲聾,仿佛炸雷一般響起。許淩風感覺腦袋被震得嗡嗡響,他把頭埋得更低,臉已經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怎麼就做不出來呢?許淩風也在想。明明是很簡單的題目,老師也在課上反複講過好多次,可等到他做的時候,卻什麼解題思路都沒有,什麼方法都想不起來。

“快點下去吧,別站在上麵丟人現眼了!”數學老師擺了擺手,顯出很不耐煩的樣子。

許淩風小聲地應著,低著頭往下走,他聽見幾個同學在偷偷地笑,聲音像針一樣在紮著他的耳朵。

許淩風知道他們在笑什麼,他覺得自己應該反抗一下,至少也要大喊一聲笑什麼!可他當小醜當得太久了,漸漸地他自己習慣了。

人們都不懂小醜的心思,認為小醜就該是這樣子的,哪怕心碎一地也是為了博他們開心。所以小醜更傷心了,像是花費了所有的力氣,每一步都走得軟綿無力。

許淩風的座位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窗戶外麵就是走廊,初升的陽光悄悄地攀升上來,穿過走廊外的綠化帶,從樹木的縫隙中鑽出來,透過玻璃,懶洋洋地落在他的課桌上。走廊裏安安靜靜,靜得能聽到從隔壁樓傳來的整齊的朗讀聲。

聽聲音,應該是在朗誦木蘭辭。許淩風想。

許淩風就是這樣一個人,上一秒還在低頭挨訓,下一秒就能出神地聽著外麵的聲音,思維跳躍得像是能夠穿破次元。

許淩風今年十八歲,高三。

他就讀於國立高中,這是一所師資力量雄厚的高中,每年考上清華北大的學生比例占全省的前三,教學嚴謹,風景如畫。

許淩風是轉學過來的,在這個學校裏隻生活了幾個月。

他住在國立高中的宿舍,他的宿舍暫時隻有他一個人住。

國立高中的製度很嚴格,分配宿舍都要根據年級、學習成績、年齡來嚴格分配。學校負責分配宿舍的老師開學在分配宿舍的時候,一邊感歎今年的住宿生變多了,一邊在表格上寫寫畫畫,等到他終於把所有人都分配好的時候,才忽然發現多了一個人。這位老師抓耳撓腮,急得團團轉,如果現在全部重新分配的話,時間上根本來不及,如果隨便加進去的話,勢必會打亂本來的分配順序。這位老師頭疼了好久,最後索性安排這個人單獨住一間。

許淩風就是多出來的那一個。

多出來的那一個,是不是我本來就不應該存在?許淩風常常在想。

許淩風無父無母,是一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活了十八年,卻還是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在孤兒院的時候,沒有小朋友願意跟他一起玩,別的小朋友都聚在一起做遊戲,許淩風就坐在走廊的台階上看著他們玩,偶爾也會發呆,看著螞蟻搬家,數天上飄過了幾朵雲,直到太陽西下。

許淩風有時候數雲朵數到膩了就會胡思亂想,想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而來到這個世界,想著為什麼沒有小朋友跟他一起玩,想著自己長大了,一定要交很多很多的朋友。他覺得自己一定能有很多很多朋友,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善良的,善良得連隻螞蟻都舍不得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