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山坡特別注意了她的裙子，那是一件質地上乘的亞麻裙，藍黑的底色中隱約有梔子花兒的圖案，兩支待放的月季看似不經意地從一側逸出，裙擺緊上方是一圈淡紫色窄邊百褶帶，在燈光的映照下倍添風采。
楊家玉的行李特多，除了一隻提包還有兩件旅行箱，麵對如許佳麗，提山坡的惰性一掃而光，自告奮勇，一個人包了那兩件旅行箱，一手一件拎上了接站的車。
療養院分南北樓。與會者多多，接到邀請函的差不多都來了，沒接到邀請函的也來了不少，有的僅持一張單位證明或推薦信，有的隻收到一份邀請函卻來了男女一雙。好在會議由財大氣粗的北港海洋石油公司讚助，吃、住、遊免費三包，不在乎哪個是真李逵，大有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之慨。會務組將來自同一個地區的人員安排在一起，提山坡和楊家玉同住在療養院北樓的三層，提山坡在走廊的這頭，楊家玉在那頭。報到的編輯中女的沒有男的多僅占15%弱，且多是鴛鴦成對的，所以大部分在南樓，因為南樓套房多一些，比較適合夫妻使用。楊家玉單身，就一個人住在北樓。餐廳在北樓一層，樓道口在楊家玉這邊，到了用餐時間，提山坡經過楊家玉房間時就輕輕喊一聲“吃飯嘍”，楊家玉聽到提山坡的聲音就出來了，兩個人一起去樓下，樓道比較窄，兩個人並行有難度，提山坡通常都是自己站到一邊，讓楊家玉先走，他跟在後麵。楊家玉就衝他感激地笑笑，一個人在前麵走了。
楊家玉是個特有情調的女人，晚飯後喜歡出去散散步，有時就到走廊這頭提山坡的房間來，邀了提山坡同去，回來時提山坡也禮節性地到楊家玉的房間坐一會兒，說一些不著邊際的閑話。
會議過半，舉行晚宴。要求十個人一張餐桌，自由組合。提山坡所在的這一張桌上共有男編輯8人，女編輯兩人，除了楊家玉，另外還有遼河石油報的一個女編輯，這個女編輯年齡跟楊家玉相若，穿一件無袖上衣，經常露出一拃多長的腋毛來。正麵看去就像兩邊各夾了一隻小香豬。不怎麼愛說話，誰若主動跟她打招呼她會不假思索地問一句“你想幹什麼？”結果她總是形單影隻。
餐桌上列位的年齡大都相差無幾，30歲到40歲左右，隻有北京石油報一名叫楊忠厚的編輯，50多歲60歲不到的樣子，看上去年齡最大。楊編輯這人極有特點，有三副眼鏡，質量各不相同，使用的場合也不一樣，洗澡時專門有一副，可隨便衝水，冷熱由之，質量是最次的；吃飯時專門有一副，不懼油氣，質量中等；最好的一副常用來看人，特別是看女人。因此他的衣袋裏至少同時預備兩副眼鏡，餐桌上的那一副和看人的那一副。若遇到自己喜歡看的人即令在餐桌上也隻用最好的那一副。說起話來的聲音也很有特點，細而尖的那種，酷似二胡跑調時的味道。
既然年齡最大，長者為尊，又有音質上的特點，大家就一致推舉他為本餐桌的主持。事實證明楊忠厚雖然年長但頗好此道，對這個安排十分滿意，遂帶領大家頻頻舉杯，祝願的話濃烈如酒有聲有色。但是提山坡注意到他看楊家玉的眼神有異樣。鏡片後麵他那渾濁的目光遲疑著越過酒瓶酒杯和盛滿太湖佳肴的大小碟子，方向性極準確地在楊家玉的胸前降落。